第六回 崖顶疑阵
2019-10-06 20:52:18  作者:金庸  来源:金庸作品集新修版  评论:0 点击:

  一个黑衣中年男子纵跃上山,窝阔台挺刀拦住。那男子手一扬,一支袖箭打在他手腕之上,随即举起单刀砍下,忽觉白刃闪动,斜刺里一剑刺来,直取他的手腕,又狠又准。那人吃了一惊,手腕急翻,退开三步,瞧见一个粗眉大眼的少年仗剑挡在窝阔台身前。他料不到铁木真部属中竟也有精通剑术之人,喝道:“你是谁?留下姓名。”说的却是汉语。

  郭靖道:“我叫郭靖。”那人道:“没听见过!快投降吧。”郭靖游目四顾,见其余三人也已上山,正与赤老温、博尔忽等短兵相接,白刃肉搏,当即挺剑向那使单刀的刺去。那人横刀挡开,刀厚力沉,与郭靖斗在一起。

  桑昆的部众待要随着冲上,木华黎把刀架在都史颈里,高声大叫:“谁敢上来,这就是一刀!”桑昆担心焦急,对完颜洪烈道:“六王爷,叫他们下来吧,咱们再想别法!别伤了我孩儿。”完颜洪烈微笑道:“放心,伤不了。”他有心要令铁木真杀了都史,让这两部蒙古人从此结成死仇。

  桑昆的部众不敢上山,完颜洪烈手下四人却已在山上乒乒乓乓地打得十分激烈。

  郭靖展开韩小莹所授的“越女剑法”,剑走轻灵,跟那使单刀的交上了手。数招一过,竟迭遇凶险,那人刀厚力沉,招招暗藏内劲,实非庸手。

  郭靖长剑晃动,青光闪闪,剑尖在敌人身边刺来划去,招招不离要害。那人给他一轮急攻,闹了个手忙足乱。这时他三个同伴已将铁木真手下的将领打倒了四五人,见他落在下风,一个提着大枪纵身而上,叫道:“大师哥,我来助你。”那使单刀的,在千军之前、众目睽睽之下,怎能对一个后生小辈认输?怎肯让师弟上前相助?喝道:“你在旁瞧着,看大师兄的手段。”

  郭靖乘他说话分心,左膝稍低,曲肘竖肱,一招“起凤腾蛟”,刷的一声,剑尖猛撩上来。那人向后急避,左袖已给剑锋划破。

  他跳出圈子,喝道:“你是谁的门下?为什么在这里送死?”郭靖横剑捏诀,学着师父们平日所教的江湖口吻,说道:“弟子是江南七侠门下,请教四位大姓高名。”这两句话他学了已久,这时第一次才对人说,危急之中,居然并未忘记,只是把“高姓大名”说得颠倒了。那使单刀的向三个师弟望了一眼,转头说道:“我们姓名,说来谅你后生小辈也不知道,看刀!”挥刀斜劈下来。

  郭靖和他斗了这一阵,已知他功力在自己之上,己所不敌,但身当此境,不能退缩,明知不是对手,也只好凭着一股刚勇,拼命抵挡。但七师父所传剑法极为精奇,锋锐处敌人也甚忌惮,当下仍取抢攻,不向后退,那使单刀的使招“探海斩蛟”,回锋下插,径攻对手下盘。两人一搭上手,转眼间又拆了二三十招。这时山下数万兵将、山上铁木真诸人与攻上来的三人,个个目不转瞬地凝神观战,那使单刀的眼见久斗不下,焦躁起来,刀法愈来愈狠,忽地横刀猛砍,向郭靖腰里斫来。郭靖身子拗转,“翻身探果”,撩向敌臂。那人顺势力斫,眼见刀锋及于敌腰。郭靖内功已有根基,下盘不动,上盘不避,只将腰向左一挪,陡然移开半尺,右手送出,一剑刺在那人胸口。

  那人狂叫一声,撤手抛刀,猛力挥掌把郭靖的长剑打落在地,这一剑便只刺入胸口半寸,总算逃得性命,但手掌却已在剑锋上割得鲜血淋漓,忙拾剑跳开。

  郭靖俯身把敌人的单刀抢在手里,只听背后风响,郭靖也不回身,左腿反踢,踢开刺来的枪杆,乘势挥刀撩向敌手。使枪的老二回枪里缩,郭靖踏上一步,单刀顺势砍落。那人抖枪避过,跟着挺枪当胸刺来,郭靖一个“进步提篮”,左掌将枪推开。他掌心与枪杆一触到,立觉敌人抽枪竟不迅捷。他左掌翻处,已抓住枪杆,右手单刀顺着枪杆直削下去。那人使劲夺枪,突见刀锋相距前手不到半尺,急忙松手,撤枪后退。

  郭靖精神一振,右手用力挥出,将单刀远远掷到了山下,挺枪而立。四人中的老四大声吼叫,双斧着地卷来。郭靖的长枪是从六师父学的,斗得数合,郭靖突然卖个破绽,那使斧的大喜,猛喝一声,双斧直上直下地砍将下来,突觉小腹上急痛,已遭郭靖一脚踢中,身子直飞出去,这时左手已收不住劲,顺势圈回,利斧竟往自己头上斫去。

  四人中的三师兄急忙抢上,举起铁鞭在他斧上力架,当的一声,火星飞溅,那人利斧脱手,一跤坐倒,总算逃脱了性命,却已吓得面如土色。那人是个莽夫,一定神间,才知已然输了,怒得哇哇大叫,拾起斧头,又再扑上。斗得数合,将郭靖手中长枪砍断。郭靖手中没了兵刃,双掌错开,以空手入白刃之法和他拚斗。那三师兄提起铁鞭上前夹攻。郭靖情势危急,只有硬拼。

  山下蒙古众军突然大声鼓噪,呼喊怒骂。原来蒙古人生性质朴,敬重英雄好汉,眼见这四人用车轮战法轮斗郭靖已自气愤,再见二人挥兵刃夹击一个空手之人,实非大丈夫的行径,都高声吆喝,要那两人住手。郭靖虽是他们敌人,大家反而为他呐喊助威。

  博尔忽、哲别两人挺起长刀,加入战团,对方旁观的两人也上前接战。这两位蒙古名将在战阵中斩将夺旗,勇不可当;但小巧腾挪、撕夺截打的步战功夫却非擅长,仗着身雄力猛,勉强支持了数十招,终于兵刃给敌人先后砸落。郭靖见博尔忽势危,纵身过去,发掌往使单刀的大师兄背上拍去。那人回刀截他手腕。郭靖手臂陡然缩转,回肘撞向二师兄,又解救了哲别之危。

  那四人决意要先杀了郭靖,当下四人围攻郭靖。山上山下蒙古兵将呐喊叫骂,更加厉害。那四人充耳不闻,那使枪的在地下拾起一枝长矛,刀矛鞭斧,齐往郭靖身上招呼。郭靖手中没了兵刃,又受这四个好手夹击,哪里抵挡得住?只得展开轻身功夫,在四人兵刃缝中穿来插去。

  拆了二十余招,那四人急攻郭靖,郭靖臂上中刀,鲜血长流,情势再紧,突然山下军伍中一阵混乱,六个人东一穿西一插,奔上山来。桑昆和札木合的部下只道又是完颜洪烈的武士,再要上去围攻郭靖,个个大声咒骂。

  山上守军待要射箭阻拦,哲别眼尖,已认出原来是郭靖的师父江南六怪到了,大声叫道:“靖儿,你师父们来啦!”郭靖本已累得头晕眼花,听了这话,登时精神大振。

  朱聪和全金发最先上山,见郭靖赤手空拳为四人夹击,势已危殆,全金发纵身上前,秤杆掠出,同时架开了四件兵刃,喝道:“要不要脸?”四人手上同时剧震,感到敌人功力远在那少年之上,急忙跃开。

  那使单刀的大师兄见众寡之势突然倒转,再动手必然不敌,但如逃下山去,颜面何存,如何还能在六王子府中耽下去?硬了头皮问道:“六位可是江南六怪么?”朱聪笑嘻嘻地道:“不错,四位是谁?”那人道:“我们是鬼门龙王门下弟子。”

  柯镇恶与朱聪等本以为他们合斗郭靖,必是无名之辈,忽听他们的师父是武林中成名人物鬼门龙王沙通天,都吃了一惊。柯镇恶冷冷地道:“瞎充字号么?鬼门龙王是响当当的角色,门下哪有你们这种不成器的家伙!”使双斧的抚着小腹上给郭靖踹中之处,怒道:“谁充字号来着?他是大师兄断魂刀沈青刚,这是二师兄追命枪吴青烈,那是三师兄夺魄鞭马青雄,我是丧门斧钱青健。”柯镇恶道:“听来倒似不假,那么便是黄河四鬼了。你们在江湖上并非无名之辈,为什么竟自甘下贱,四个斗我徒儿一人。”

  吴青烈强词夺理,道:“怎么是四个打一个?这里不是还有许多蒙古人帮着他么?我们是四个斗他们几百个。”钱青健问马青雄道:“三师哥,这瞎子大剌剌的好不神气,是什么家伙?”这句话说得虽轻,柯镇恶却已听见,心头大怒,铁杖在地下一撑,跃到他身旁,左手抓住他背心,提起来掷到山下。三鬼一惊,待要扑上迎敌,柯镇恶身法如风,接连三抓三掷,旁人还没看清楚怎的,三人都已给他掷向山下。山上山下蒙古兵将齐声欢呼。黄河四鬼跌得满头满脸的尘沙,幸好地下是沙,手脚没给摔断,个个腰酸背痛,满腔羞愧地挣扎着爬起。

  便在此时,忽然远处尘头大起,似有数万人马杀奔前来,桑昆队伍阵脚登时松动。

  铁木真见来了救兵,心中大喜,知道札木合治军甚严,是能干的将才,所部兵精,桑昆却只凭着父亲庇荫,庸碌无能,指着桑昆的左翼,喝道:“向这里冲!”哲别、博尔朮、朮赤、察合台四人当先冲下,远处救兵齐声呐喊。木华黎把都史抱在手里,举刀架在他项颈之中,大叫:“快让路,快让路!”

  桑昆见众人冲下,正要指挥人马拦截,见都史这等模样,不禁呆了,不知如何是好,转眼之间,铁木真等已冲到了眼前。哲别看准桑昆脑门,发箭射去。桑昆突见箭到,急忙闪避,那箭正中右腮,撞下马去。众兵将见主帅落马,登时大乱。

  铁木真直冲出阵,数千人呐喊追来,被哲别、博尔朮、郭靖等一阵连珠箭射开。众人且战且走,奔出数里,只见尘头起处,拖雷领兵赶到。王罕与札木合部下将士素来敬畏铁木真,初时欺他人少,待见援军大至,便纷纷勒马回转。

  原来铁木真带同年长三子出行,留下幼子拖雷看守老家。拖雷年轻,又无铁木真的令符,族长宿将都不听他调度,只得率领了数千名青年兵将赶来。拖雷甚有智计,见敌兵势大,下令在每匹马尾上缚了树枝,远远望来尘沙飞扬,不知有多少人马。铁木真整军回归本部大营,半路上遇到华筝又领了一小队军马赶来增援。

  当晚铁木真大犒将士,却把都史请在首席坐了。众人见状,都愤愤不平。

  铁木真向都史敬了三杯酒,说道:“王罕义父、桑昆义兄对我恩重如山,双方毫无仇怨,请你回去代我请罪。我再挑选贵重礼物来送给义父、义兄,请他们不要介意。你回去之后,就预备和我女儿成亲,咱两家大宴各部族长,须得好好热闹一番。你是我的女婿,也就是我儿子,今后两家务须亲如一家,不可受人挑拨离间。”

  都史蒙他不杀,已是意外之喜,没口子地答应,见铁木真说话时右手抚住胸口,不住咳嗽,心想:“莫非他受了伤。”果听铁木真道:“这里中了一箭,只怕得养上三个月方能痊愈,否则我该亲自送你回去。”说着右手从胸口衣内伸了出来,满手都是鲜血。又道:“不用等我伤愈,你们就可成亲,否则……咳,咳,就等太久了。”

  诸将见大汗如此懦弱,畏惧王罕,仍要将华筝嫁给都史,都感气恼。一名千夫长的儿子是铁木真的贴身卫士,昨晚于守御土山时为桑昆部属射杀,那千夫长这时怒火冲天,拔刀要去砍杀都史。铁木真立命拿下,拖到帐前,当着都史之前打了三十军棍,直打得他鲜血淋漓,晕了过去。铁木真喝道:“监禁起来,三日之后,全家斩首。”说着向后一仰,摔倒在地,似乎伤发难捱。

  次日一早,铁木真备了两车黄金貂皮厚礼,一千头肥羊,一百匹良马,派了五十名军士护送都史回去,又派一名能言善道的使者,命他向王罕及桑昆郑重谢罪。送别之时,铁木真竟不能乘马,躺在担架之上,上气不接下气地指挥部属,与都史道别。

  等他去了八日,铁木真召集诸将,说道:“大家集合部众,咱们出发去袭击王罕。”诸将相顾愕然,铁木真道:“王罕兵多,咱们兵少,明战不能取胜,必须偷袭。我放了都史,赠送厚礼,再假装胸口中箭,受了重伤,那是要他们不作提防。”诸将俱都拜服。铁木真这时才下令释放那名千夫长,厚加赏赐,当众赞他英勇。那千夫长听说去打王罕、桑昆,雀跃不已,伏地拜谢,求为前锋。铁木真允了。

  当下兵分三路,昼停夜行,绕小路从山谷中行军,遇到牧人,尽数捉了随军而行,以免泄露军机。

  王罕和桑昆本来生怕铁木真前来报仇,日日严加戒备,待见都史平安回来,还携来重礼,既听铁木真的使者言辞极尽卑屈,又知铁木真受了重伤,登时大为宽心,撤了守军,连日与完颜洪烈、札木合在帐中饮宴作乐。哪知铁木真三路兵马在黑夜中犹如天崩地裂般冲杀进来。王罕、札木合联军虽然兵多,慌乱之下,士无斗志,登时溃不成军。王罕、桑昆仓惶逃向西方,后来分别为乃蛮人和西辽人所杀。都史在乱军中为马蹄踏成肉泥。黄河四鬼奋力突围,保着完颜洪烈连夜逃回中都去了。

  札木合失了部众,带了五名亲兵逃到唐努山上,那五名亲兵乘他吃羊肉时将他擒住,送到铁木真帐中来。

  铁木真大怒,喝道:“亲兵背叛主人,这种不义之人,留着何用?”下令将五名亲兵在札木合之前斩下首级,转头对札木合道:“咱俩还是做好朋友吧?”札木合流泪道:“义兄虽饶了我性命,我也再没脸活在世上,只求义兄赐我不流血而死,使我灵魂不随着鲜血而离开身体。”铁木真黯然良久,说道:“好,我让你不流血而死,把你葬在我俩幼时一起游玩的地方。”札木合跪下行礼,转身出帐,铁木真下令用重物将他压死,不让流血。

  王罕和札木合溃败,蒙古各族中更无人能与铁木真相抗。铁木真在斡难河源大会各族部众,这时他威震大漠,蒙古各族牧民战士,无不畏服。王罕与札木合的部众也大多归附。在大会之中,众人推举铁木真为全蒙古的大汗,称为“成吉思汗”,那是与大海一般广阔强大的意思。

  成吉思汗大赏有功将士。木华黎、博尔朮、博尔忽、赤老温四杰,以及哲别、者勒米、速不台等大将,都封为千夫长。郭靖这次立功极伟,竟也给封千夫长,一个十多岁的少年,居然得与诸大功臣名将并列。

  在庆功宴中,成吉思汗受诸将敬酒,喝得微醺,对郭靖道:“好孩子,我再赐你一件我最宝贵的物事。”郭靖忙跪下谢赏。

  成吉思汗道:“我把华筝给你,从明天起,你是我的金刀驸马。”

  众将轰然欢呼,纷纷向郭靖道贺,大呼:“金刀驸马,好,好,好!”拖雷更是高兴,一把搂住了义弟不放。

  郭靖却呆在当地,做声不得。他向来把华筝当作亲妹子一般,实无半点儿女私情,数年来全心全意地练武,心无旁骛,哪里有过丝毫绮念?这时突然听到成吉思汗这几句话,登时茫然失措,不知如何是好。众人见他傻楞楞地发呆,轰然大笑。

  酒宴过后,郭靖忙去禀告母亲。李萍沉吟良久,命他将江南六怪请来,说知此事。

  六怪见爱徒得大汗器重,都向李萍道喜。李萍默然不语,忽地跪下,向六人磕下头去。六怪大惊,都道:“嫂子有何话请说,何必行此大礼?”韩小莹忙伸手扶起。

  李萍道:“我孩儿承六位师父教诲,今日得以成人。小女子粉身碎骨,难报大恩大德。现下有一件为难之事,要请六位师父作主。”当下把亡夫昔年与义弟杨铁心指腹为婚之事说了,最后道:“大汗招我儿为婿,自是十分荣耀。不过倘若杨叔叔遗下了一个女孩,我不守约言,他日九泉之下,怎有脸去见我丈夫和杨叔叔?”

  朱聪微笑道:“嫂子却不必担心,那位杨英雄果然留下了后嗣,不过不是女儿,却是男子。”李萍又惊又喜,忙问:“朱师父怎地知道?”朱聪道:“中原一位朋友曾来信说及,并盼望我们把靖儿带到江南,跟那位姓杨的世兄见面,大家切磋一下功夫。”原来江南六怪于如何与丘处机赌赛的情由,始终不对李萍与郭靖说知。郭靖问起那小道士尹志平的来历,六怪也含糊其辞,不加明言。六人深知郭靖天性厚道,若是得悉杨康的渊源,比武时定会手下留情,该胜不胜,不该败反败,不免误了大事。

  李萍听了朱聪之言,心下大喜,细问杨铁心夫妇是否尚在人世,那姓杨的孩子人品如何,江南六怪却均不知。当下李萍与六怪商定,由六怪带同郭靖到江南与杨铁心的子嗣会面结拜,并设法找寻段天德报仇,回来之后,再和华筝成亲。她眼见六怪与儿子即可回乡,自己离乡已久,思乡殊切,一心与之同归,但想儿子成亲时自己必须参礼,千里往返,回南之后,又再北来,未免太费周折,思前想后,只得言明自己留居蒙古待子回来成亲。

  郭靖去向成吉思汗请示。成吉思汗道:“好,你就到南方去走一遭,把大金国六王子完颜洪烈的脑袋给我提来。义弟札木合跟我失和,枉自送了性命,全因完颜洪烈这厮而起。去干这件大事,你要带多少名勇士?”他混一蒙古诸部,眼前强敌,仅余大金,料知迟早不免与之一战。他与完颜洪烈数次会面,知道此人精明能干,于己大大不利,最好能及早除去。至于他与札木合失和断义,真正原因还在自己改变祖法、分配财物以归战士私有、并劝诱札木合的部属归附于己,只是他与札木合结义多年,众所周知,此时正好将一切过错尽数推在大金国与完颜洪烈头上。

  郭靖自小听母亲讲述旧事,向来憎恨大金国,这次与完颜洪烈手下的黄河四鬼恶斗,又险些丧命,听了成吉思汗的话后,心想:“只要六位师父相助,大事必成,多带不会武功的勇士,反而碍事。”说道:“孩儿有六位师父同去,不必再带武士。”

  成吉思汗道:“很好,咱们兵力尚弱,还不是大金国敌手,你千万不可露了痕迹。”郭靖点头答应。成吉思汗赏了十斤黄金,作为盘缠,又把从王罕那里抢来的金器珍宝赠了一批给江南六怪。拖雷、哲别等得知郭靖奉命南去,都有礼物赠送。拖雷道:“安答,南人说了话常常不算数的,你可得小心,别上了当。”郭靖点头答应。

  第三日一早,郭靖随同六位师父到张阿生墓上去磕拜了,与母亲洒泪而别,向南进发。李萍眼望着小红马上儿子高大的背影,在大漠上逐渐远去,想起当年乱军中产子的情景,不禁又是欢喜,又是心酸。

  郭靖走出十余里,只见两头白雕在空中盘旋飞翔,拖雷与华筝并骑驰来送行。拖雷又赠了他一件名贵的貂裘,通体漆黑,更无一根杂毛,那也是从王罕的宝库中夺来的。华筝知道父亲已把自己终身许配给他,双颊红晕,脉脉不语。拖雷笑道:“妹子,你跟他说话啊!我不听就是。”说着纵马走开。

  华筝侧过了头,想不出说什么话好,隔了一阵,才道:“你早些回来。”郭靖点头,问道:“你还要跟我说什么?”华筝摇摇头。郭靖道:“那么我要去了。”华筝低头不语。郭靖从马上探过身去,伸臂轻轻地抱她一抱,驰到拖雷身边,也和他抱了抱,催马追向已经走远的六位师父。

  华筝见他硬绷绷的全无半点柔情蜜意,既订鸳盟,复当远别,却仍与平时一般相待,心中很不乐意,举起马鞭,狂打猛抽,只把青骢马身上打得条条血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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