二十五 莽苍踏雪行
2019-10-07 18:57:05  作者:金庸  来源:金庸作品集新修版  评论:0 点击:

  萧峰悄悄走近,隐身石后,望将出去,只见火焰旁聚集了十多人,一色的麻葛布衫,绿油油的火光照映下,人人脸上均现凄惨之色。绿火左首站着一人,一身紫衫,正是阿紫。她双手给反绑了,雪白的脸给绿火一映,看上去也甚诡异。众人默不作声地注视火焰,左掌按胸,口中喃喃地不知说些什么。

  忽听得“呜呜呜”几下柔和的笛声从东北方飘来,众人转过身子,一齐向笛声来处躬身行礼。阿紫小嘴微翘,却不转身。萧峰向笛声来处瞧去,见一个麻衣人飘行而来,脚下迅捷,片刻间便走到火焰之前,将一支二尺来长的玉笛一端放到嘴边,向着火焰鼓气一吹,那火焰陡地熄灭,随即大亮,蓬的一声响,腾向半空,升起有丈许来高,这才缓缓低降。众人高呼:“大师兄法力神奇,令我等大开眼界。”

  萧峰瞧那“大师兄”时,微觉诧异,此人既是众人的大师兄,该是个五六十岁的老者,岂知竟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年轻人,身材高瘦,脸色青中泛黄,面目却颇英俊。萧峰适才见了他飘行而至的轻功和吹火之技,知道他内力不弱,但这般鼓气吹熄绿火,重又点旺,却非内功,料想是笛中藏着什么引火的特异药末。

  只听他向阿紫道:“小师妹,你面子不小啊,这许多人为你劳师动众,从星宿海千里迢迢地赶到中原来。”

  阿紫道:“连大师哥也出马,师妹的面子自然不小了,不过要是算上我的靠山,只怕你们大伙儿的份量还有点儿不够。”那大师兄问道:“师妹还有靠山么?却不知是谁?”阿紫道:“靠山么,自然是我的爹爹、伯父、妈妈、姊夫这些人。”那大师兄哼了一声,道:“师妹从小由师父抚养长大,无父无母,打从哪里忽然又钻了许多亲戚出来?”阿紫道:“啊哟,一个人没爹没娘,难道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?只不过我爹爹、妈妈的姓名是个大秘密,不能让人随便知道而已。”那大师兄道:“那么师妹的父母是谁?”阿紫道:“说出来吓你一跳。你要我说么,快松了我绑。”

  那大师兄道:“要松你绑,那也不难,你先将神木王鼎交出来。”阿紫道:“王鼎在我姊夫那里。三师哥、四师哥、七师哥、八师哥他们不肯向我姊夫要,我又有什么法子?”

  那大师兄向萧峰日间所遇的那四人瞧去,脸露微笑,神色温和,那四人却脸色大变,显得害怕之极。出尘子道:“大……大……大师哥,这可不关我事。她……她姊夫本事太大,我……我们追他不上。”那大师兄道:“三师弟,你来说。”

  追风子道:“是,是!”便将如何遇见萧峰,他如何接去四人钢杖,如何将出尘子提上山壁迫问等情一一说了,竟没半点隐瞒。他本来行事说话都是慢吞吞的泰然自若,但这时对着那大师兄,说话声又快又颤,宛似大祸临头一般。

  那大师兄待他说完,点了点头,向出尘子道:“你跟他说了什么?”

  出尘子道:“我……我……”那大师兄道:“你说了些什么?跟我说好了。”出尘子道:“我说……我说……这座神木王鼎,是本门的三宝之一,是……是……练那个大法的。我说这是一件稀世奇珍,非同小可,因此……因此请他务必归还。”那大师兄道:“很好,他说什么?”出尘子道:“他……他什么也不说,就放我下来了。”

  那大师兄道:“妙极!你说这座神木王鼎是件稀世奇珍,他会不会看中了这件奇珍不还?”出尘子道:“我不……知……知道。”

  那大师兄道:“到底是知道?还是不知道?”他话声温和,可是出尘子这么个刚强暴躁之人,竟吓得魂不附体,牙齿格格打战,道:“我……格格……我……格格……不……不……知……格格……知……格格……知道。”这“格格”之声,是他上齿和下齿相击,自己难以制止。

  那大师兄转向阿紫,问道:“小师妹,你姊夫到底是谁?”阿紫道:“他吗?说出来只怕吓你一跳。”那大师兄道:“但说不妨,倘若真是鼎鼎大名的英雄人物,我摘星子加倍留心便了。”

  萧峰心道:“摘星子!好大的口气!瞧他适才飘行而来的身法,轻功虽佳,却也胜不过大理国的巴天石、四大恶人中的云中鹤。”

  只听阿紫道:“他吗?大师哥,中原武人以谁为首?”那大师兄摘星子道:“人人都说‘北乔峰,南慕容’,难道这二人都是你姊夫么?”

  萧峰气往上冲,心道:“你这小子胡言乱语,瞧我叫你知道好歹。”

  阿紫格格一笑,说道:“大师哥,你说话也真有趣,我只有一个姊姊,怎么会有两个姊夫?”摘星子微笑道:“我不知你只一个姊姊。嗯,就算只一个姊姊,有两个姊夫也不稀奇啊。”阿紫道:“我姊夫脾气大得很,下次我见到他时,将你这句话说与他知,你就有苦头吃了。我跟你说,我姊夫便是丐帮帮主、威震中原的‘北乔峰’。”

  此言一出,各人忍不住一齐“哦”的一声。

  摘星子眉头微蹙,说道:“神木王鼎落入了丐帮手中,可不大好办了。”

  出尘子虽然害怕,多嘴多舌的脾气却改不了,说道:“大师哥,那乔峰早不是丐帮的帮主了,你刚从西边来,想来没听到中原武林最近这件大事。那乔峰,已给丐帮大伙儿逐出帮啦!”他事不关己,说话便顺畅了许多。

  摘星子吁了口气,绷紧的脸皮登时松了,问道:“乔峰给逐出丐帮了么?是真的么?”

  追风子道:“江湖上都这么说,还说他不是汉人,是契丹人,中原英雄人人要杀他而甘心呢。听说此人杀父、杀母、杀师父、杀朋友,卑鄙下流,无恶不作。”

  萧峰藏身山石之后,听着他述说自己这几个月来的不幸遭遇,不由得心中一酸。饶是他武功盖世,胆识过人,但江湖间声名如此难听,为天下英雄所不齿,毕竟无味之极。

  只听摘星子问阿紫道:“你姊姊怎么会嫁给这种人?难道天下人都死光了?还是给他先奸后娶、强逼为妻?”

  阿紫轻轻一笑,说道:“怎么嫁他,我可不知,不过我姊姊是给他一掌打死的。”

  众人又都“哦”的一声。这些人心肠刚硬,行事狠毒,但听乔峰杀父、杀母、杀师父、杀朋友之余,又杀死了妻子,手段之辣,天下少有,却也不禁自愧不如,甘拜下风。

  摘星子冷笑两声,说道:“什么‘北乔峰,南慕容’,那是他们中原武人自相标榜的言语,我就不信这两个家伙,能抵挡得了我星宿派的神功妙术!”

  追风子道:“正是,正是!师弟们也都这么想。大师哥武功超凡入圣,这次来到中原,正好将‘北乔峰,南慕容’一起宰了,挫折一下中原武人的锐气,好让他们知道我星宿派的厉害。”

  摘星子问道:“那乔峰去了哪里?”

  阿紫道:“他说是要到雁门关外,咱们一路追去,好歹要寻到他。”

  摘星子道:“是了!二、三、四、七、八五位师弟,这次临敌失机,你们该当何罪?”那五人躬身道:“恭领大师哥责罚。”摘星子道:“咱们来到中原,要办的事甚多,要是依罪施罚,不免减弱了人手。嗯,我瞧,这样吧……”说话未毕,左手扬动,衣袖中飞出五点蓝印印的火花,便如五只飞萤一般,扑过去分别落在五人肩头,随即发出嗤嗤声响。

  萧峰鼻中闻到一阵焦肉之气,心道:“好家伙,这可不是烧人么?”火光不久便熄,但五人脸上痛苦的神色却丝毫不减。萧峰寻思:“这人所掷的是硫磺硝磷之类的火弹,料来其中藏有毒物,是以火焰熄灭之后,毒性钻入肌肉,反令人更加痛楚难当。”

  只听摘星子道:“这是小号的‘炼心弹’。你们经历一番磨练,耐力更增,下次再遇到劲敌,也不会一战便即屈服,丢了我星宿派的脸面。”摩云子和追风子道:“是,是,多谢大师哥教诲。”其余三人运内力抗痛,无法开口说话。过了一炷香时分,五人的低声呻吟和喘声才渐渐止歇,这一段时刻之中,星宿派众弟子瞧着这五人咬牙切齿、强忍痛楚的神情,无不胆战心惊。

  摘星子的眼光慢慢转向出尘子,说道:“八师弟,你泄漏本派重大机密,令本派重宝有破灭之险,该受如何处罚?”出尘子脸色大变,双膝一屈,跪倒在地,求道:“大师……大师哥,我……我那时糊里糊涂地随口说了,你……你饶我一命,以后……以后给你做牛做马,不敢有半句怨言,不……不……敢有半分怨心。”说着连连磕头。

  摘星子叹了口气,说道:“八师弟,你我同门一场,若是我力之所及,原也想饶了你。只不过……唉,要是这次饶了你,以后还有谁肯遵守师父的戒令?你出手吧!本门的规矩,你是知道的,只要你能打败执法尊者,什么罪孽便都免去了。你站起来,这就出手吧!”

  出尘子却怎敢和他放对?只不住磕头,咚咚有声。

  摘星子道:“你不肯先出手,那么就接我招吧。”

  出尘子一声大叫,俯身从地下拾起两块石头,使劲向摘星子掷去,叫道:“大师哥,得罪了!”跟着又拾起两块石头掷出,身子已跃向东北角上,呼呼两响,又掷出两块石头,一个肉球般的身子已远远纵开。他自知武功与摘星子差得甚远,只盼这六块石头能挡得一挡,便可脱身逃走,此后隐姓埋名,让星宿派的门人再也找寻不到。

  摘星子右袖挥动,在最先飞到的石头上一带,石头反飞而出,向出尘子后心砸去。

  萧峰心想:“这人借力打力的功夫倒也不弱,这是真实本领,并非邪法。”

  出尘子听到背后风声劲急,斜身左跃躲过。但摘星子拂出的第二块石头紧接又到,竟不容他有喘息余地。出尘子左足刚在地下一点,劲风袭背,第三块石头又已赶来。每一块石头掷去,都逼得出尘子向左跳一大步,六大步跳过,他又已回到火焰之旁。

  只听得啪的一声响,第六块石头远远落下。出尘子脸色苍白,翻手从怀中取出一柄匕首,便往自己胸口插入。摘星子衣袖轻挥,一朵蓝色火花扑向他手腕,嗤嗤声响,烧炙他腕上穴道。出尘子一松手,匕首落地。他大声叫道:“大师哥慈悲!大师哥慈悲!”

  摘星子衣袖挥动,一股劲风扑出,射向那堆绿色火焰。火焰中便分出一条绿火,射向出尘子身上,着体便燃,衣服和头发首先着火。他在地下滚来滚去,厉声惨叫,一时却又不死,焦臭四溢,情状可怖。星宿派众门人只吓得连大气也不敢透一口。

  摘星子道:“大家都不说话,嗯,你们觉得我下手太辣,出尘子死得冤枉,是不是?”

  众人忙抢着道:“大师哥英明果断,处置得适当之极,既不宽纵,又不过分,咱们敬佩万分。”“这家伙泄露本派机密,使师尊的练功至宝遭逢危难,本当凌迟碎割,让他吃上七日七夜的苦头这才处死。大师哥顾全同门义气,这家伙做鬼也感激大师哥的恩惠。”“咱们人人有罪,请大师哥宽恕。”

  大批谄谀奉承的言语,夹杂在出尘子的惨叫狂号声中。萧峰只觉说不出的厌憎,转身左足弹起,已悄没声地落在二丈以外,摘星子竟没察觉。

  萧峰正要离去,忽听得摘星子柔声问道:“小师妹,你偷盗师尊的宝鼎,交与旁人,该受什么处罚?”萧峰一惊:“只怕阿紫所受的刑罚,比之出尘子更要惨酷十倍,我若袖手而去,心中何安?”当即转身,悄没声地又回到原来隐身处。

  只听得阿紫道:“我犯了师父的规矩,那不错,大师哥,你想不想拿回宝鼎?”摘星子道:“这是本门的三宝之一,当然非收回不可。”阿紫道:“我姊夫的脾气,并不怎么太好。这宝鼎是我交给他的,如我向他要回,他当然完整无缺地还我。倘若外人向他要,你想他给不给呢?”

  摘星子“嗯”了一声,说道:“那很难说。要是宝鼎有了些微损伤,你的罪孽就更大了。”阿紫道:“你们向他要,他无论如何不肯交还。大师哥武功虽高,最多也不过将他杀了,要想取回宝鼎,那可难了!”摘星子沉吟道:“依你说便如何?”阿紫道:“你们放开我。让我独自到雁门关外,去向姊夫要回宝鼎。这叫做将功折罪。”

  子道:“这话听来倒也有理。不过,小师妹啊,这么一来,做大师哥的脸皮,可就给你剥得干干净净了。我一放了你,你远走高飞,跟着你姊夫逃之夭夭,我又到哪里去找你?这宝鼎嘛,咱们是志在必得,只要不泄漏风声,那姓乔的未必便敢贸然毁去。小师妹,你出手吧,只要你打胜了我,你便是星宿派的大师姊,反过来我要听你号令,凭你处分。”

  萧峰这才明白:“原来他们的排行是以功夫强弱而定,不按照入门先后,是以他年纪轻轻,却是大师兄,许多比他年长之人,反而是师弟。这么说来,这些人相互间常常要争夺残杀,哪还有什么同门之情、兄弟之义?”

  他却不知,这个规矩正是丁春秋创派时所拟,要星宿派武功一代比一代更强的法门。大师兄权力极大,做师弟的倘若不服,随时可以武力反抗,那时便以武功定高低。倘若大师兄得胜,做师弟的自然是任杀任打。要是师弟得胜,他立即一跃而升为大师兄,转手将原来的大师兄处死。师父只袖手旁观,决不干预。在这规矩之下,人人务须努力进修,借以自保,表面上却要不动声色,显得武功低微,以免引起大师兄疑忌。出尘子膂力厉害,所铸钢杖又长又粗,虽排行第八,早引起摘星子嫉忌,这次便借故剪除了他。别派门人往往练到一定造诣便即停滞不进,星宿派门人却半天也不敢偷懒,永远勤练不休。做大师兄的固然提心吊胆,怕每个师弟向自己挑战,而做师弟的,也老是在担心大师兄找到自己头上,但只要功夫练得强了,大师兄没必胜把握,就不会轻易启衅。

  阿紫本以为摘星子瞧在宝鼎份上,不会便加害自己,哪知他竟不上当,立时便要动手,这一来可吓得花容失色。但听出尘子呻吟叫唤之声兀自未息,这命运转眼便降到自己身上,只得颤声道:“我手足都让他们绑住了,又怎能跟你比试功夫?你要害我,不光明正大地干,却使这等阴谋诡计。”

  摘星子道:“很好!我先放你。”说着衣袖一拂,一股劲气直射入火焰之中。火焰中又分出一道细细的绿火,便如一根水线般,向阿紫双手之间的绳索上射去。

  萧峰看得甚准,这一条绿火确不是去烧阿紫身体。但听得嗤嗤轻响,过不多时,阿紫两手往外一分,绳索已从中分断。那绿火倏地缩回,跟着又向前射出,这次却是指向她足踝上的绳索。也只片刻功夫,绳索已自烧断。萧峰见他以内力指动火焰去向,这项本事,中原武人会者不多。

  星宿派众门人不住口地称赞:“大师哥功力超凡入圣,非同小可。”“我等见所未见,闻所未闻。当今之世,除师尊之外,大师哥定然天下无敌。”“小师妹,向来不敢反抗大师哥,只可惜现在懊悔已经迟了。”你一言,我一语,抢着说个不停。摘星子听着这些谄谀之言,脸带笑容,微微点头,斜眼瞧着阿紫,缓缓地道:“小师妹,你这就出招吧!”

  阿紫颤声道:“我不出招。”摘星子道:“为什么?我看还是出招的好。”

  阿紫道:“我不跟你打。你要杀我,尽管杀好了。”

  摘星子叹道:“我并不想杀你。你这样一位美貌可爱的小姑娘,杀了你实在可惜,不过这叫做无法可施。要是你不犯这么大的罪孽,我自然永远不会跟你为难。小师妹,你接招吧!”说着挥动袖子,一股劲风扑向火焰,一道绿色火线便向阿紫缓缓射去,似乎他不想一时便杀了她,火焰去势甚缓。

  阿紫惊叫一声,向右跃开两步。那道火焰跟着迫来。阿紫又退一步,背心已靠到萧峰藏身的大石之前。摘星子催动内力,那道火焰跟着逼来。阿紫已退无可退,正想向旁纵跃,摘星子衣袖挥动,两股劲风分袭左右,令她无法闪避,正面这道绿火却渐渐逼近。

  萧峰见绿火离她脸孔已不到两尺,近了一寸,又近一寸,便低声道:“别怕,我来助你。”说着从大石后面伸手过去,抵住她背心,又道:“你运掌力向火焰击过去。”阿紫正吓得魂飞魄散,突然听到萧峰的声音,当真喜出望外,想也不想,挥掌拍出,其时萧峰的内力已注入她体内,她这一掌劲力雄浑。那道绿色火焰倏地缩回两尺。

  阿紫只觉背上手掌中内力源源送来,若不拍出,说不定自己身子也要炸裂了,跟着右手急挥,直击出去。萧峰内力浑厚无比,输到阿紫体内后威力虽减,但若她能善于运用,对摘星子攻个出其不意,极可能便一击而胜。只是她惊恐之余,这一掌拍出去匆匆忙忙,呼的一声响,面前那道细细的绿火应手而灭。

  摘星子一惊,左掌斜拍,火堆中升起一道绿火,又向阿紫射来。这次的火焰却粗得多了,来势汹汹,只映得阿紫头脸皆碧。阿紫拍出掌力,抵住绿火,不令近前。那绿火登时便在半空僵住,焰头前进得一两寸,又向后退了一两寸。黑暗之中,便似一条绿色长蛇横卧空际,轻轻摆动,颜色鲜艳诡异,光芒闪烁不定。

  摘星子厉声大喝,掌力加盛,突然那道绿火嗤嗤两响,爆出两朵火花,分从左右袭向阿紫。绿火是以硝磺、磷石之类药物点燃,并不为奇,在内力推动下,成为伤人的火焰,声势便甚凌厉。萧峰左掌微扬,一股掌力轻轻推出,阿紫两条腰带飘起,一飘一拂,两朵火花迅速无伦地向摘星子激射而回。

  摘星子只吓得目瞪口呆,一怔之间,两朵火花已射到身前,急忙跃起,一朵火花从他足底下飞过。两名师弟喝彩:“好功夫,大师兄了不起!”彩声未歇,第二朵火花已奔向他小腹。摘星子身在半空,如何还能向上拔高?嗤的一声响,火花已烧上他肚腹。摘星子“啊”的一声大叫,跌落下来,那道绿火也即回入火焰堆中。

  众弟子眼望阿紫,脸上都现出敬畏之色,均想:“看来小师妹功力不弱,大师兄未必能够取胜,我喝彩可不要喝得太响了。”他星宿派的武功,师父传授之后,各人自行修炼,到底造诣如何,不等临敌相斗或是同门自残,那是谁也不知道的。众人见阿紫竟能以火焰反伤大师哥,虽均感惊讶,却谁也没疑心有人暗助,只道阿紫天资聪明,暗中将功夫练得造诣极深。

  摘星子神色惨淡,力咬舌尖,一口鲜血向火焰中喷去。那火焰忽地一暗,随即大为明亮,耀得众人眼睛也不易睁开。众弟子还是忍不住大声喝彩:“大师哥好功力,令我们大开眼界。”摘星子猛地身子急旋,如陀螺般连转了十多个圈子,大袖拂动,整个火焰堆陡地拔起,便如一座火墙般向阿紫压来。

  萧峰知摘星子所使的是一门极厉害的邪术,平生功力已尽数凝聚在这一击之中。那绿火来得快极,便要扑到阿紫身上,只得双掌齐出,两股劲风拍向阿紫的衣袖。碧焰映照下,阿紫两只紫色的衣袖鼓风飘起,向外送出,萧峰的劲力已推向那堵绿色的光墙。

  这片碧焰在空中略一停滞,便缓缓向摘星子面前退去。摘星子大惊,又在舌尖上一咬,一口鲜血再向火焰喷去,火焰一盛,回了过来,但只进得两尺,便给萧峰的内力逼转。摘星子脸上已无半点血色,一口口鲜血不住向火焰中吐去。他喷出一口鲜血,功力便减弱一分,但在萧峰雄浑的内力之前,碧焰又怎能再冲前半尺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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