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二章 群雄归心约三章
2019-10-07 15:43:54  作者:金庸  来源:金庸作品集新修版  评论:0 点击:

  杨逍当即传令出去,撤回守御各处的教众,命洪水、烈火二旗断后,其余各人,退入秘道。众人进入杨不悔闺房,拆去床铺,露出秘道的洞口。明教是主,天鹰教是客,当下命天鹰教教众先退,跟着是天地风雷四门,光明顶上诸般职事人员,锐金、巨木、厚土三旗,五散人和韦一笑等先后退入。此时洪水旗人众喷射毒水,著体腐烂,稍阻敌人攻势。待张无忌和杨逍退入不久,洪水旗诸人分别进来,东西两面已火光烛天。

  这场火越烧越旺,烈火旗人众手执喷筒,不断喷射西域特产的石油。那石油近火即燃,最是厉害不过,来攻的各门派人数虽多,却畏火不敢逼近,只四面团团围住,不令明教人众漏网。烈火旗人众进入秘道后关上闸门。不久房舍倒塌,将秘道的入口掩在火焰之下。

  这场大火直烧了两日两夜,兀自未熄。光明顶是明教总坛所在,百余年的经营,数百间美轮美奂的厅堂屋宇尽成焦土。来攻敌人待火势略熄,到火场中翻寻时,见到不少明教战死者的尸首,皆已烧成焦炭,面目不可辨认,只道明教教众宁死不降,人人自焚而死,杨逍、韦一笑等都已命丧火场之中。

  天鹰教与明教人众按着秘道地图,分别入住一间间石室。此时已深入地底,上面虽烈火熊熊,在秘道中却听不到半点声音,也丝毫不觉炎热。众人带足了粮食清水,便一两个月不出去也不致饥渴。明教和天鹰教人众各归本旗、本坛,全都肃静无声。众人均知这秘道是向来不许擅入的圣地,承蒙教主恩典,才得进来避难,谁也不敢任意走动。

  杨逍等首脑人物都聚在阳顶天的遗骸之旁,听张无忌述说如何见到阳前教主的遗书、如何练成乾坤大挪移心法。他说毕,将记述心法的羊皮交给杨逍。杨逍不接,躬身说道:“阳前教主的遗书上写得明白:‘乾坤大挪移心法暂由谢逊接掌,日后转奉新教主。’这份心法,自当由教主掌管。”

  众人传阅阳顶天的遗书,尽皆慨叹,说道:“哪料到阳教主一世神勇睿智,竟因夫妇之情而致走火归天。咱们若得早日见此遗书,何致有今日的一败涂地。”各人想到死难同伴之惨、自己狼狈逃命之辱,无不咬牙切齿地痛骂成昆。

  杨逍道:“这成昆虽是阳教主夫人的师兄、是金毛狮王的师父,可是我们以前都未能见他一面,可见此人心计之工。原来数十年前,他便处心积虑地要摧毁本教。”周颠道:“杨左使、韦蝠王,你们都堕入了他的道儿而不觉,也可算得无能。”他本想扯上殷天正,碍于教主的情面,将“白眉老儿”四个字咽入了肚里。杨逍脸上一红,说道:“总算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,这成昆恶贼终究命丧野王兄的掌底。”烈火旗掌旗使辛然恨恨地道:“成昆这恶贼作了这么大的孽,倒给他死得太便宜了。”

  众人议论了一会儿,其后分别静坐用功,疗养伤势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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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在秘道中过了七八日,张无忌的剑创已好了九成,结了个寸许长的疤,当即为受了外伤的弟兄治疗,虽药物多缺,但他针灸推拿,当真着手成春。众人初时只道这位少年教主武功深不可测,岂知他医道竟也如此精湛,几可直追当年的“蝶谷医仙”胡青牛。

  再过数日,张无忌剑伤痊愈,当即运起九阳神功,给杨逍、韦一笑及五散人逼出体内幻阴指的寒毒。三日之间,众大高手内伤尽去,无不意气风发,便要冲出秘道,尽歼来攻之敌。张无忌道:“各位伤势已愈,内力未纯,既已忍耐多日,索性便再等几天。”

  这数日中,人人加紧磨练,武功浅的磨刀砺剑,武功深的练气运劲,自从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以来,明教始终挨打受辱,这口怨气可实在憋得狠了。

  这天晚间,杨逍将明教的教义宗旨、教中历代相传的规矩、明教在各地支坛的势力、教中首要人物才能性格,一一向张无忌详为禀告。

  只听得铁链丁当声响,小昭托了茶盘,送上茶来。张无忌道:“杨左使,这小姑娘近来无甚过犯,请你打开铁锁,放了她吧!”杨逍道:“教主有令,敢不遵从。”叫杨不悔进来,说道:“不悔,教主吩咐,你给小昭开了锁吧。”杨不悔道:“那钥匙放在我房里的抽屉中,没带下来。”张无忌道:“那也不妨,钥匙想来也烧不烂。”

  杨逍待女儿和小昭退出,说道:“教主,小昭这小丫头年纪虽小,却极为古怪,对她不可不加提防。”张无忌问道:“这小姑娘来历如何?”杨逍道:“半年之前,我和不悔下山游玩,见到她一人在沙漠之中,抚着两具尸首哭泣。我们上前查问,她说死的二人是她爹娘。她爹爹在中原得罪了官府,一家三口被充军来到西域,前几日因不堪蒙古官兵凌辱,逃了出来,她爹娘终于伤发力竭,双双毙命。我见她小小一个女孩,孤苦伶仃,虽容貌奇丑,说话倒也不蠢,便给她葬了父母,收留了她,叫她服侍不悔。”

  张无忌点了点头,心想:“原来小昭父母双亡,身世极是可怜,跟我竟是一般。”

  杨逍续道:“我们带小昭来到光明顶上之后,有一日我教不悔武艺,小昭在旁听着,怎知我解释到六十四卦方位之时,不悔尚未领悟,小昭的眼光已射到了正确的方位之上。”张无忌道:“想是她天资聪颖,悟性比不悔妹子快了一点。”

  杨逍道:“初时我也这么想,倒很高兴,但转念一想,起了疑心,故意说了几句极难的口诀,那是我从未教过不悔的。其时日光西照,地火明夷,水火未济,我故意说错了方位,只见她眉头微蹙,竟然发觉了我的错处。从此我便留上了心,知道这小姑娘曾得高人传授,身怀上乘武功,到光明顶上非比寻常,乃有所为而来。”

  张无忌道:“或者她父亲精通易理,那是家传之学,亦未可知。”

  杨逍道:“教主明鉴:文士所学的易理,和武功中的易理颇有不同。倘若小昭所学竟是她父母所传,那么她父母当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了,又怎能受蒙古官兵凌辱而死?我其时不动声色,过了几口,才闲闲问起她父母的姓名身世。她推得干干净净,竟不露丝毫痕迹。当时我也不发作,只叮嘱不悔暗中留神。有一日我说个笑话,不悔哈哈大笑,小昭在旁听着,忍不住也笑了起来。其时她站在我和不悔背后,只道我父女瞧不见她,岂知不悔手中正在把玩一把匕首,那匕首明净如镜,将她笑容清清楚楚地映了出来。她却哪里是个丑了头?容貌比之不悔美得多了。而且她的面貌和一人十分相似,这个人和明教却有大大的干系。待我转过头来,她立时又变成了挤眼歪嘴的怪相。”

  张无忌微笑道:“要整日假装这怪样,当真不易。”心想:“杨左使是何等精明厉害的人物,小昭这小丫头在他面前耍花腔,自然瞒他不过。”

  杨逍又道:“当下我仍隐忍不言,这日晚间,夜静人定之后,我悄悄到女儿房中,来窥探小昭动静。只见这丫头正从不悔房中出来。她径往东边房舍,不知找寻什么,每一间房间、每一处隐僻之所,无不细细寻到。我再也忍不住了,现身而出,问她找寻什么,是谁派她到光明顶来卧底。她倒也镇静,说无人派她,只喜欢到处玩玩,出于好奇之心。我诸般恐吓劝诱,她始终不露半句门风,我关着她饿了七天七夜,饿得她奄奄一息,她仍不说。于是我将教中旧日留传的这副玄铁铐镣将她铐住,令她行动之时发出丁当声响,那便不能暗中加害不悔。

  “我所以不即杀她,是想查知她来历。教主,这小丫头乃敌人派来卧底,决无可疑,只不过她所相似那人离去已久,陈年旧事,我也没太放在心上,谅这小小丫头,碍得什么?念在她服侍教主一场,教主慈悲饶她,那也是她的造化。”当日光明顶上,张无忌给周芷若刺伤,小昭对他情急关怀、他说认了她做妹子,杨逍都瞧在眼里,知教主与她颇有情谊,原来对她所怀的敌意,便减了不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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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张无忌站起身来,笑道:“咱们在地牢中关了这么多日,也该出去散散心了吧?”杨逍大喜,问道:“这就出去?”张无忌道:“伤势未愈的,无论如何不可动手,要立功也不忙在一时。其余的便都出去。好不好?”杨逍出去传令,秘道中登时欢声雷动。

  众人进秘道时是从杨不悔闺房的通道而入,这次出去,走的却是侧门,以便通往后山。张无忌推开阻门巨石,当先出去,待众人走尽,又将巨石推上。那厚土旗的掌旗使颜垣是明教中第一神力之士,他试着运劲一推那块小山般的巨石,竟如蜻蜓撼石柱,全没动静,不禁伸出了舌头缩不回去,心中对这位青年教主更加敬佩无已。

  众人出得秘道,生怕惊动了敌人,连咳嗽之声也半点全无。

  张无忌站在一块大石之上。月光泻将下来,只见天鹰教人众排在西首宾位,天微、紫微、天市三堂,青龙、白虎、玄武、朱雀、神蛇五坛,各有统率,整整齐齐地排着。原来坛主白龟寿等多已去世,早另行立了新坛主。东首是明教五旗:锐金、巨木、洪水、烈火、厚土,各旗正副掌旗使率领本旗弟兄,分五行方位站定。中间是杨逍属下天、地、风、雷四门门主所统的光明顶教众。那天字门所属是中原男子教众;地字门所属是女子教众;风字门是释道等出家人,明教虽为拜火之独特教派,但门户宽大,释、道、景、回各教徒众均可人教,不必舍弃原来教门;雷字门则是西域诸外族人氏的教众。虽然连日激战,五旗四门无不伤残甚众,但此刻人人精神振奋。青翼蝠王韦一笑及冷谦等五散人站在张无忌身后卫护。人人肃静,只候教主令下。

  张无忌缓缓说道:“敌人来攻本教重地,咱们虽欲善罢,亦不可得。但本人实不愿多所杀伤,务希各位体念此意,得饶人处便饶人。天鹰教由殷教主率领,自西攻击。五行旗由巨木旗掌旗使闻苍松总领,自东攻击。杨左使率领天字门、地字门,自北攻击。五散人率领风字门、雷字门,自南攻击。韦蝠王与本人居中策应。”众人一齐躬身应命。

  张无忌左手一挥,低声道:“去吧!”四队教众分从东南西北四方包围光明顶。

  张无忌向韦一笑道:“蝠王,咱两个从秘道中出去,攻他们个措手不及。”韦一笑大喜,说道:“妙极!”两人重行回入秘道,从杨不悔闺房的入口处钻了出来。

  其时上面已堆满了瓦砾、焦木,费了好大力气才走出来,扑鼻尽是焦臭之气。其时明教人众距离尚远,但光明顶上留着的敌人已然发觉,大呼小叫,相互警告。张无忌和韦一笑相视一笑,均想:“这批家伙大惊小怪,不必相斗,胜败已分。”两人隐身在倒塌了的半堵砖墙之后,月光下但见黑影来回奔走。

  过不多时,说不得和周颠两人并肩先至,已从南方攻到,冲入人群。跟着殷天正、杨逍、五行旗人众齐到,大呼酣斗。夺得光明顶的本有丐帮、巫山帮、海沙派等十余个大小帮会,眼见光明顶烧成一片白地,明教人众无一漏网,只道已大获全胜。丐帮、巨鲸帮等一大半帮会这几日都已纷纷下山,光明顶上只剩下神拳门、三江帮、巫山帮、五凤刀四个帮会门派。明教教众突然杀出,这四个门派中虽也有若干好手,却怎是杨逍、殷天正这些人的对手,不到一顿饭工夫,已死伤大半。

  张无忌现身而出,朗声说道:“明教高手此刻聚会光明顶。诸大帮会门派听了,再斗无益,一齐抛下兵刃投降,饶你们性命,好好送你们下山。”

  神拳门、三江帮、巫山帮、五凤刀中的好手已死伤大半,余下的眼见敌人大集,均无斗志,纷纷抛下兵刃投降。二十余名悍勇之徒兀自顽抗,片刻间便已尸横就地。

  这十余日中,丐帮等人众已在山顶搭了若干茅棚暂行栖身,巨木旗下教众又再砍伐树木,搭盖茅舍。地字门下的女教众忙着烧水煮饭。

  光明顶上烧起熊熊大火,叩谢明尊火圣佑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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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白眉鹰王殷天正站起身来,大声说道:“天鹰教教下各人听了:本教和明教同气连枝,本是一脉。二十余年之前,本人和明教的伙伴们不和,这才远赴东南,自立门户。眼下明教由张大侠出任教主,人人捐弃旧怨,群策群力。‘天鹰教’这个名字,打从今日起,世上再也没有了,大伙儿都是明教的教众,咱们人人听张教主的分派号令。要是哪个不服,快快给我滚下山去吧!”

  天鹰教教众欢声雷动,都道:“天鹰教源出明教,现今是返本归宗。咱们大伙儿都人明教,那是何等美事。殷教主和张教主是家人至亲,听哪一位教主的号令都是一样。”殷天正大声道:“打从今日起只有张教主,哪个再叫我一声‘殷教主’,便是犯上叛逆。”

  张无忌拱手道:“天鹰教和明教分而复合,真是天大喜事。先前在下迫于情势,暂摄教主之位。此刻大敌已除,咱们正该重推教主。教中有这许多英雄豪杰,小子年轻识浅,何敢居长?”

  周颠大声道:“教主,你倒是代大伙儿想想,我们为了这教主之位,闹得四分五裂,好容易个个都服了你。你若再推辞,那么你派个人出来当教主吧。哼,哼!不论是谁,我周颠首先不服。要我周颠当吧,别个儿可又不服。”彭莹玉道:“教主,倘若你不肯担此重任,明教又回到了自相残杀、大起内讧的老路,难道那时又来求你搭救?”

  张无忌心想:“这干人说的也是实情,当此情势,我确难袖手不顾。可是这个教主,我确是既不会做,又不想做。”于是朗声道:“各位既如此垂爱,小子不敢推辞,只得暂摄教主重任,只是有三件事要清各位允可,否则小子宁死不肯担当。”

  众人纷纷说道:“教主有令,莫说三件,便三十件也当遵奉,不敢有违。不知是哪三件,请教主示下。”

  张无忌道:“本教给人为邪魔外道,虽说是教外之人不明本教真相,但本教教众人数多了,难免良莠不齐,亦有不肖之徒行为放纵,残害无辜。这第一件事,自今而后,从本人以下,人人须得严守教规,遵奉‘三大令、五小令’,为善去恶、行侠仗义。本教兄弟之间,务须亲爱互助,有如手足,切戒自相争斗。”向周颠看了一眼,说道:“吵嘴相骂则可,动手万万不行。本人请冷谦冷先生担任刑堂执法,凡违犯教规,和本教兄弟斗殴砍杀,一律处以重刑,即令是本人的外公、舅父等尊长,亦无例外。”

  众人躬身说道:“正该如此。”冷谦跨上一步,说道:“奉令!”他不喜多话,这两个字,便是说应自当竭尽所能,奉行教主命令。

  张无忌道:“第二件事说来比较为难。本教和中原各大门派结怨已深,双方门人弟子、亲戚好友,都互有杀伤。此后咱们既往不咎,前愆尽释,不再去和各门派寻仇。”众人听了,心头都气忿不平,良久无人答话。

  周颠道:“倘若各门派再来惹是生非呢?”张无忌道:“那时随机应变。要是对方一再进逼,咱们自也不能束手待毙。”铁冠道人道:“好吧!反正我们的性命都是教主救的,教主要我们怎样,那便怎样。”彭莹玉大声道:“各位兄弟:中原各门派杀了咱们不少人,咱们也杀了各门派不少人,要是双方仇怨纠缠,循环报复,大家只有越死越多。教主命令咱们不再寻仇,也正是为咱们好。”众人心想这话不错,便都答允了。

  张无忌心下甚喜,抱拳说道:“各位宽宏大量,实是武林之福,苍生之幸。”命五行旗各旗使去释放所俘神拳门、巫山帮等门派帮会的俘虏,向他们申述明教不再与中原各门派帮会为敌之意,任由众俘下光明顶而去。

  张无忌道:“这第三件事,乃依据阳前教主的遗命而来。阳前教主遗书中说道:由觅回圣火令之人接任第三十四代教主之位,他逝世后,教主之位由谢法王暂摄。咱们即当前赴海外,迎归谢法王,由他摄行教主,然后设法寻觅圣火令。那时小子退位让贤,各位不得再有异议。”

  众人听了,不由得面面相觑,均想:“群龙无首数十年,好容易得了位智勇双全、仁义豪侠的教主。金毛狮王虽有勇有谋,但脾气暴躁,恐怕终究不及这位少年教主。日后倘是本教一个碌碌无能之徒无意中拾得圣火令,难道竟由他来当教主?”

  杨逍道:“阳前教主的遗言写于数十年前,其时世局与现今大不相同。谢法王自是要去迎接的,圣火令也是要寻觅的,但若由旁人担任教主,实难令大众心服。”

  张无忌坚执阳前教主的遗命决不可违。众人拗不过,只得依了,均想:“金毛狮王只怕早已死了,圣火令失落将近百年,哪里还找得着?且听他的,将来倘若有变,再作道理。”

  这三件大事,张无忌于这十几日中一直在心头盘旋思索,此时听得众人尽皆遵依,甚是欢喜,当下宰杀牛羊,和众人歃血为盟,不可违了这三件约言。

  张无忌道:“本教眼前第一大事,是去海外迎归谢法王。此行非本人亲去不可,有哪一位愿与本人同去?”众人一齐站起身来,说道:“愿追随教主,同赴海外。”

  张无忌初负重任,自知才识俱无,处分大事必难妥善,低声和杨逍商议了一会,才朗声道:“前往海外的人手也不必太多,何况此外尚有许多大事需人料理。这样吧,请杨左使率领天地风雷四门,留镇光明顶,重建总坛。金木火土四旗分赴各地,招集本教分散了的人众,传谕咱们适才约定的三件事。请外公和舅父率领天鹰旗,探听是否尚有敌人意欲跟本教为难,再寻访光明右使和紫衫龙王两位的下落。请彭莹玉大师与说不得大师两位,分别前往六大派掌门人居处,说明本教止战修好之意,就算不能化敌为友,也当止息干戈。这件事甚不易办,但两位口才极佳,定能克建殊功。至于赴海外迎接谢法王之事,则由本人和韦蝠王、余下三位散人,以及熟识水性的洪水旗同去。”

  此时他是教主之尊,虽言语谦逊有礼,但每一句话即是不可违抗的严令,众人一一接令,无不凛遵。

  杨不悔道:“爹,我想到海外去瞧瞧大海冰山。”杨逍微笑道:“你向教主求去,我可作不了主。”杨不悔撅起了小嘴,却不作声。

  张无忌微微一笑,想起数年前护送杨不悔西来时,一路上她缠着要说故事,自己曾将冰火岛上诸般奇景,以及白熊、海豹、怪鱼等各种珍异动物说给她听,这当儿她便想亲自去看看了,说道:“不悔妹子,海行甚多凶险,你若不怕,你爹爹又放心你去,那么杨左使和你一起都随我到海外去吧。”杨不悔拍手道:“我怕什么?爹,咱们都跟无忌哥哥……无忌教主……教主哥哥一起去!”杨逍不答,望着张无忌,听他示下。

  张无忌道:“既然如此,偏劳冷先生留镇光明顶,天地风雷四门,暂归冷先生统率。”冷谦道:“是!”周颠拍手顿足,大叫:“妙极,妙极!”说不得道:“周兄,妙什么?”周颠道:“教主如此倚重冷谦,那是咱五散人的面子。再说,大海茫茫,不知要坐几日几夜的海船,多了杨左使父女,谈谈说说,何等快活!我要和人合口吵闹,也有杨左使做对手。倘若同着冷谦,只不过多了一块不开口、会吃饭的活木头罢了。”众人一齐大笑。冷谦既不生气,也不发笑,便似没听见。

  当日众人饱餐欢聚,分别休息。张无忌要杨不悔替小昭开了玄铁铐镣,但那钥匙失落在火场的焦木瓦砾之中,再也寻找不着。小昭淡淡地道:“我戴了这丁丁当当的铁链,走起路来反而好听,还是戴着的好。”张无忌安慰她道:“小昭,你安心在光明顶上住着,我接了义父回来,借他的屠龙刀给你斩脱铐镣。小妹子乖乖地等着我回来!”最后这句话说得甚轻,只她一人听见。小昭凄然摇了摇头,并不答应。

  次日清晨,张无忌率领众人,和冷谦道别。冷谦道:“教主,保重。”张无忌道:“冷先生坐镇总坛,多多辛苦。”冷谦向周颠道:“小心,怪鱼,吃你!”周颠握着他手,颇为感动。五散人情若兄弟,冷谦今日破例多说了这六个字,那确是十分担心大海中的怪鱼将众兄弟吃了。

  冷谦和天地风雷四门首领直送下光明顶来,这才作别。金木火土四旗和天鹰旗人众,也随教主及洪水旗偕赴中原。张无忌见小昭满眼都是泪水,握着她手轻轻捏了捏,示意安慰。与她分别,心中也真恋恋不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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