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回 三年狱中历苦难,始觉世间险道多
2019-09-27 23:52:55  作者:金庸  来源:金庸作品集旧版  评论:0 点击:

  狄云伸手推开了厅门,只见烛光耀眼,桌子上点燃着两根素烛,原来是一座灵堂。狄云一直在担心会瞧见灵堂、棺材、或是死人,这时终于见到了,虽然早已料到,忍不住还是微微打了个寒噤,凝目瞧那灵牌时,只见上面写着“爱女凌霜华之灵位”八个字,猛觉身后风声飒然,丁典抢了进来。只见他在灵堂前呆了一阵,扑在桌上,放声大恸,叫道:“霜华、霜华,你果然是先我而去了。”

  霎时之间,狄云心中想到了许许多多事情,这位丁大哥的种种怪僻行径,似乎因这抚桌一哭而令他全然明白了,但细想下去,却又有种种难以索解之处。

  丁典全不理会自己是越狱的监犯,不理会身处之地乃是知府大人的住宅,哭得越来越是悲伤。狄云知道无法相劝,只有任其自然。丁典慢慢站直身子,伸手揭开素帏,帏后赫然是一具棺木。他双手紧紧抱住棺木,将脸贴着棺盖,抽抽噎噎的道:“霜华,霜华,你何以这么忍心?你去之前,怎么不叫我来再见你一面?”

  狄云忽听得脚步声响,门外有几人来到,忙道:“大哥,有人来啦。”丁典用嘴唇去亲那棺材,对有无人来,全没放在心上。只见火光明亮,两个人高举火把,走了进来,喝道:“是谁在这里吵闹?”那两人之后,是个四十五六岁的中年汉子,衣饰华贵,一脸精悍之色,他向狄云瞧了一眼,问道:“你是谁?到这里干什么?”狄云满腔愤疾,反问道:“你又是谁?到这里干什么?”手执火把的一人喝骂道:“小贼,这位是江陵府凌大人,你半夜三更的,到这里还有好的,快给跪下!”狄云冷笑一声,理也不理。

  丁典擦干了眼泪,问道:“霜华是哪一天去世的?生什么病?”狄云听他问得心平气和,不禁大为奇怪。凌知府向他看了一眼,道:“啊!我道是谁,原来是丁大侠。小女不幸逝世,有劳吊唁,存殁同感。小女去世已五天了,大夫也说不上是什么病症,只说是郁积难消。”丁典恨恨的道:“这可遂了你的心愿。”凌知府叹道:“丁大侠,你也忒以固执,倘若早早说了出来,小女固然不会给你害死,你我成了翁婿,那是何等的美事。”

  丁典眼中凶光暴长,大声道:“你说霜华是我害死的?不是你自己害死的?”说着向前走了一步。凌知府却是十分镇定,摇头道:“事已如此,咱们还说什么?霜华啊,霜华,你九泉之下,一定是怪爸爸不体谅你了。”一面走到灵牌之前,举手拭泪。

  丁典恨恨的道:“倘若我今日杀你,霜华在天之灵,定然恨我。凌退思,瞧在你女儿份上,你折磨了我这七年,咱们一笔勾销。以后你再惹上我,可休怪姓丁的无情。狄兄弟,走吧。”凌知府长叹一声,道:“丁大侠,咱们落到今日的结果,你说有什么好处?”丁典道:“你清夜抚心自问,也有点惭愧么?你只贪图素心剑的剑谱,宁可害死女儿。”

  凌知府道:“丁大侠,你不忙走,还是将那剑诀说了出来,我给解药于你,免得枉送性命。”丁典一惊,道:“什么解药?”便在此时,只觉脸颊、嘴唇、手掌各处,越来越是麻痹,情知是中了剧毒,但一时想不透如何竟会中毒。凌知府道:“我生怕有不肖之徒,开棺辱我女儿的清白遗体,所以……”丁典登时省悟,怒道:“你在棺木上涂了毒药?凌退思,你好恶毒!”纵身而起,一掌便向凌知府击了过去。不料那毒药的毒性当真厉害,刹时间消功蚀骨,这神照功竟然使不出来。

  凌知府侧身一迟,门外又抢进四名汉子,或执刀或持剑,同时向丁典攻了过去。狄云一眼之下,便知这四人的武功均是上上之选。丁典飞起一足,向左首一人的手腕踢去。本来这一脚方位去得十分巧妙,那人手中的单刀非给踢下不可。岂知他脚到中途,突然间劲力消失,竟是停滞不前,原来毒性已传到脚上。那人翻转刀背,拍的一声,打在他的脚骨之上。丁典登时脚骨破裂,摔倒在地。

  狄云大惊,仓皇中不及细想,纵身就向凌知府扑了过去,心想只有抓着凌知府作为要挟,才能救得丁典。那知凌知府左掌斜出,呼的一掌,便击在狄云胸口,手法劲力,均属上乘。狄云早豁出了性命不要,不封不架,仍是扑上前去。凌退思一掌明明击中对方胸口,却见狄云毫不理会,他不知狄云内穿“乌蚕衣”宝甲护身,还道他武功深不可测,一惊之下,已被狄云左手拿住了胸口的“膻中穴”。

  狄云一袭得手,俯身便将丁典负在背上,左手仍是牢牢的抓住凌知府胸前的要穴。那四个汉子投鼠忌器,口中只是喝骂,却不敢上前。丁典道:“投去火把,吹熄蜡烛。”执火把的汉子不敢不从,灵堂中登时一团漆黑。

  狄云一手抓住凌知府前胸,另一手负着丁典,快步抢出。丁典指点途径,片刻间来到花园门边,狄云踢开板门,也不知从那里来的一股大力,在凌知府的膻中穴上猛力一拳,负着丁典便逃了出去。黑暗中一脚高一脚低的狂冲急奔。

  凌退思早料到丁典会到灵前哭祭,预行伏下高手,但棋差一着,没料到他竟会带同一个帮手前来。狄云苦修神照经两年后,虽然说不上有何成就,但内力之强,已是非同泛泛。他击向凌退思这一拳情急拚命,出力奇重,正好又击中了对方的“膻中”要穴。凌退思闷哼一声,登时往后便倒。他手下的从人与武师惊惶之下,忙于相救,谁也顾不得追赶丁狄二人了。

  丁典手脚越来越是麻木,但神智却仍是十分清醒。他于江陵城中的道路极为熟悉,指点狄云转左向右,不久便远离了闹市,到了一个废园之中。丁典道:“凌知府定然下令把守城门,严加盘查,我中毒已深,要出城是不能的了。这个废园向来说是有鬼,无人敢来,咱们且躲一阵再说。”狄云将他轻轻放在一株梅树之下,道:“丁大哥,你是中了什么毒?怎样施救才是?”

  丁典叹了口气,苦笑道:“不中用了。那是‘佛座金莲’的剧毒,天下无药可解,挨得一刻是一刻。”狄云大吃一惊,全身犹如堕入了冰窖,道:“什么?你……你是……是说笑吧?”可是他声音颤抖,明明知丁典并不是说笑。丁典却哈哈一笑,道:“凌退思这‘佛座金莲’号称天下第三毒药,果是名不虚传。亏得他耐心等了七年,到今天才用。”狄云急道:“丁大哥,你……你别伤心。留得青山在……唉……女人的事,我……我也是一样,这叫做没有法子……你得想法子去了毒再说……我去打点水来给你洗洗。”他心中一急,说话全然的语无伦次。

  丁典摇摇头,道:“没用的。这‘佛座金莲’之毒用水一洗,肌肤立时发肿腐烂,死得更加惨些。狄贤弟,我有许许多多话跟你说,你别忙乱,你一乱,只怕我漏了要紧的话儿。时间不多了,我得把话说完,你给我安安静静的坐着,别打断我的话头。”

  狄云只得坐在他的身旁,可是他心中,却如何安静得下来?丁典说得很平稳,似乎说的是别人的事,是一个和他自己毫不相干的人。

  “我是荆门人,是武林世家。我爹爹在两湖也算是颇有名气。我学武的资质还不错,除了家传之学,又拜了两位师父。年轻时爱打抱不平,居然也闯出了一些名头。

  “十八年之前,我乘船从四川下来,出了三峡后,船泊在三斗坪。那天晚上,我在船中听得岸上有打斗的声音。我生性爱武,自是关心,便从窗中向外张望。那天晚上月光很是明亮,看得清清楚楚,是三个人在围攻一个老者。这三个人都是两湖武林中出名的人物,我倒都认得。一个是五云手万震山。(狄云插口道:“啊,是我师伯!”)另一个是陆地神龙言达平。(狄云道:“嗯,是我二师伯,不过我没有见过他老人家。”)第三个人使一口长剑,身手甚是矫捷,那是铁锁横江戚长发。(狄云跳了起来,道:“是我师父!”)

  “我和万震山曾有数面之缘,知他武功了得,见他们师兄弟三人连手攻敌,想来必操胜算。再看那老者,背上已经受伤,不住的在流血,手中又没兵刃,只是以一双肉掌和他三人相斗,可是他的功夫可比万震山他们高的太多。那三人就是不敢逼近他的身旁。我越看越是心中不平,但见万震山他们使的都是杀着,显然是要置那老者于死地。他三人如此行事,实在是太也不够光明正大,我一声也不敢出,生怕给他们发觉,祸事可是不小。这种江湖上的仇杀,若是给旁人瞧见了,往往便要杀人灭口。

  “斗了半天,那老者背上的血越流越多,力气支援不住了,突然叫道:‘好,我交给你们。’伸手到怀中去掏摸什么。万震山他们三人一齐拥上,似乎生怕给旁人争了先去。突然之间,那老者双掌呼的推出,三人为掌力所逼,齐向后退。老者转身便奔,扑通一声,跳入了江中。三人大声惊叫,赶到江边。那长江从三峡奔泻下来,三斗坪的江水可有多急?只一霎眼间,那老者自然是无影无踪了。但你师父还是不肯死心,跳到我的船上,拔了竹篙,在江中乱捞一阵。这三人既是毙死了那老头,该当欢喜才是,但三人脸色都是极为可怕。我不敢多看,将头蒙在被中,隐隐约约听得他们在争吵什么,似乎是互相埋怨。

  “我听得这三人都走远了,才敢起身,只听得后艄上拍的一声响,艄公“啊”的一声,道:“有水鬼!”我侧头一看,只见一个人湿淋淋的伏在船板上,正是那个老者。原来他跳入江中后,钻入船底,用大力鹰爪手法钩住船底,待敌人退走后这才出来。我忙将他扶入船中,见他气息奄奄,话也说不出来了。

  “我心中想,万震山他们如果不死心,一定赶向下游查访这老者的尸体。也是我自居侠义道,要救人性命,便命船家立即开船,溯江而上,回向三峡。船家当然不愿,半夜中又没牵夫,上三峡岂是易事?但总而言之,有钱能使鬼推磨便了。

  “我身边带得有金创药,便替那老者治伤。可是他背上那一剑刺得好深,穿通了肺,这伤是治不好的了。我只有尽力而为,什么也不问他,一路上买好酒好肉服侍。我见了他的武功,亲眼见他跃入长江,钻入船底,这份胆识和功夫,便值得我丁典给他卖命。这么治了三天,那老者问了我的姓名,苦笑道:‘很好!很好!’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来给我。我道:‘老丈的亲人在什么地方?我必替老丈送到,决不有误。’那老者道:‘你知道我是谁?’我道:‘不知。’他道:‘我是梅念笙。’”

  “我这一惊自然是非同小可。什么?你不奇怪?梅念笙是谁,你不知道么?是铁骨墨蕚梅念笙啊。你真的不知道?(狄云又摇摇头,道:“从来没听见过这名字。”)嘿嘿,是了,你师父自然不会跟你说。铁骨墨蕚梅念笙,是湘中武林名宿,他有三个弟子,大弟子叫万震山,二弟子叫言达平,三弟子叫……(狄云插口道:“丁……丁大哥,你……你说什么?”)他三弟子是戚长发。当时我听他自承是梅念笙,这份惊奇,跟你此刻是一模一样。我亲眼见到月夜江边那一场恶斗,见到万震山他们师兄弟三人出手的毒辣,所以只有比你更加震骇。

  “梅老先生向我苦笑着摇摇头,道:‘我的第三徒儿最厉害,先是冷不防的在我背上插了一剑,老头儿才逼得跳江逃命。’(狄云道:“什么?真是我师父先动手?”)我不知说些什么话来安慰他才是,心想他师徒四人反目成仇,必有重大之极的原因,我是外人,虽是好奇,却也不便多问。梅老先生道:‘我在这世上的亲人,就是这三个徒儿。他们为了要夺我一套剑谱,不惜行刺师父,嘿嘿,乖徒儿,好徒儿。这套剑谱是给他们夺去了,可是没有剑诀,那又有甚么用?素心剑法虽然神奇,那里及得上神照功了?这部神照经,我送了给你,好好的练吧。此经若然练成,威力奇大,千万不可误传匪人。’我的神照经,就是这来的。”

  “梅老先生说了这番话后,没挨上两个时辰便死了。我在巫峡的江边给他安葬,当时我全不知素心剑的剑谱剑诀是如此的事关重大,只道是他本门中所争夺的一部剑法诀谱,因此没想到须得严守隐秘,便在梅老先生的墓前立了一块碑,写上‘两湖大侠梅先生念笙之墓’哪知道这块石碑,竟给我惹来了无穷的烦恼。有人便从这石碑的线索,追查石匠、船夫,查到这碑是我立的,梅老先生是我葬的,那么梅老先生身上所怀的东西,十之八九是落入了我的手中。

  “过不了三个月,便有一个江湖豪客寻到我家中来。来的人礼貌很是周到,吞吞吐吐的,不着边际,但说到后来,终于吐露了来意,他说有一件大宝藏的地图,是在梅老先生手中,这时想必为我所得,请我取了出来,大家参详参详,如果找到了宝藏,我得七成,他得三成。

  “我想梅老先生交给我的,只是一套修习上乘内功的秘诀,还有几句素心剑的剑诀,那只是几个数目字,此外一无所有,那里有什么宝藏的地图。我据实以告,那人万万不信,要我将武功秘诀给他看。这是梅老先生亲手交给我的,郑重叮嘱,千万不可误传匪人。我自是不允交出。那人怏怏而去。过不了三天,半夜里便摸至我家里来,咱们动了手,他肩头带了彩,这才知难而退。

  “风声一泄漏,来访的人越来越多。我实在应付不了,到得最后,连万震山自己也来访问了。我在荆门老家也躭不下去,只有一走了之,隐姓埋名,走得远远地,直到关外牧场去干买卖牲口的勾当。这么过得七八年,再也听不到什么风声了,心中记挂着老家,便改了装,回到荆门来瞧瞧。哪知老屋早给人烧成了一片白地,幸好我也没什么亲人,这么一来,反而干净。”

  丁典说了神照功的来历,狄云心中一片迷惘,说要不信吧,这位丁大哥从来不打诳语,何况跟他亲如骨肉,何必捏造一番谎言来欺骗自己?要信了他的话吧,难道如此老成木讷的师父,竟是这么一个阴险狠毒之人?

  只见丁典脸上的肌肉不住跳动,看来毒性正自蔓延,狄云道:“丁大哥,我师父跟太师父的事,咱们不忙查究。你……还是仔细想想,有什么法子,能治你身上中的毒。”丁典摇头道:“我说过叫你别打岔子,你就静静的听着。

  “八年多之前的九月上旬,我正在汉口,向药材店出卖一些从关外带来的老山人参。药材店主人倒是个风雅之人,做完了生意,邀我去看汉口出名的菊花会。这菊花会中名贵的品种倒真不少,哪,黄色的有都胜、金芍药、黄鹤翎、报君知、御袍黄、金孔雀、侧金盏、莺羽黄。白色的有月下白、玉牡丹、玉宝相、玉玲珑、一团雪、貂蝉拜月、太液莲。紫色的有碧江霞、双飞燕、翦霞绡、紫玉莲、紫霞杯、玛瑙盘、紫罗伞。红色的有美人红、海云红、醉贵妃、绣芙蓉、胭脂香、锦荔枝、鹤顶红。淡红色的有佛见笑、红粉团、桃花菊、西施粉、胜绯桃、玉楼春……”

  他将各种各样菊花品种的名字一一说将而出,随口而出,倒似比武功的招式更是熟习。狄云初时觉得有些诧异,但随即想起,这丁大哥是个爱花之人,那位凌小姐的窗槛上鲜花不断,两人想来均是莳花的高手。

  丁典说到这些花名时,嘴角边带着微笑,神色甚是柔和,轻轻的道:“我一面看,一面赞赏,说出这些菊花的名称,品评优劣。当我观赏完毕,将出花园时,说道:‘这菊花会也算是十分难得了,就可惜没绿菊花。’”

  “只听得一个小姑娘的声音在我背后说道:‘小姐,这人倒知道绿菊花。我们家里的‘春水碧波’、‘绿玉如意’,平常人那里轻易见得?”我回过头来,只见一个清秀绝俗的少女正在观赏菊花,穿一身嫩黄衫子,当真是人淡如菊,我一生之中,从未见过这般雅致清丽的姑娘。她身旁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丫鬟。那位小姐见我注视她,脸上登时红了,低声道:‘对不起,先生别见怪,小丫头随口乱说。’我霎时间呆住了,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

  “我眼望她出了园子,仍是怔怔的不会说话。那药店主人道:‘这一位是武昌凌翰林家的小姐,咱们武汉出名的美人。她家里的花卉,那是了不起的。’”

  “我出了园子,和药店主人分了手,回到客店,心中除了那位凌小姐之外,再没半分别的念头。到得午后,我便过江到了武昌,问明途径,到凌翰林府上去。就此进去拜访,那是大也冒昧,我在府门外踱来踱去,只见门外有几个孩童在玩耍。我心里七上八下,又是欢喜,又是害怕,又骂自己该死。我那时年纪已不算小了,可是就像初堕情网的小伙子一般,变成了个没头苍蝇。”

  丁典说到如何在菊花会中遇到凌翰林的小姐,脸上现出一种奇异的光采,眼中神光湛湛,显得甚是兴奋。狄云心中却莫名其妙的感到害怕,担心他突然会体力不支,说道:“丁大哥,你还是安安静静的歇一会。我去找一个大夫来给你瞧瞧,未必就真的没法子治。”说着便站起身来。

  丁典反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,说道:“我这副模样出去找大夫,那不是自寻死路么?”他顿了一顿,叹了口气,道:“狄兄弟,那日你听到师妹嫁了别人,你气得自己上吊。你师妹待你无情无义,你实在不值得为她寻死。”狄云点头道:“不差,这些年来,我早已想穿啦。”丁典道:“倘若你师妹对你一往情深,终于是为你而死,那么,你也该为她死了。”狄云突然省悟,道:“那位凌小姐,是为你死的?”丁典道:“不错。她为我死了,现下我也就要为她而死啦。这时候我心中很快活。她对我情深义重,我……我也待她不错。狄贤弟,别说我中毒无药可治,就是医治得好,我也不治。”

  蓦然之间,狄云心中感到一阵难以形容的伤心,主要当然是痛惜良友的将逝,可是在内心深处,似乎反而有些羡慕他的幸福,因为在这世界上,有一个女子是真心诚意的爱他,甘愿为他而死,而他,也是同样深挚的报答了这番恩情。可是自己呢?自己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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