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回 中巨毒宝象身死,历苦海狄云偷生
2019-09-28 00:10:58  作者:金庸  来源:金庸作品集旧版  评论:0 点击:

  那黄马纵出数丈,将那马鞭崩得有如弓弦,青年公子蓄势借力,振臂一甩,那鱼贩头子便如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。他空有一身武功,却是半点也使不出来,身不由主的向江心中射去。岸上众人大惊之下齐声呼喊,只听得扑通一声,水花四溅,这鱼贩头子摔入了江中,霎时间沉入江底,无影无踪。

  那少女拍手大笑,挥鞭冲入鱼贩群中,东抽一记,西击一招,将众鱼贩打得跌跌撞撞的四散奔逃。鱼篓鱼网撒了一地,鲜鱼活虾在地上乱爬乱跳。那鱼贩头子一生在江边讨生活,水性自是精熟,从江面上探头出来,污言秽语的乱骂,却也不敢上岸再来厮打。

  水福提起盛着金鲤的鱼篓,打开盖子,欢欢喜喜的道:“公子请看,红嘴金鳞,难得又这般肥大。”那青年道:“你急速送回客店,请祁大爷应用。”水福道:“是。”走到狄云身前,躬了躬身,道:“多谢小师父救命之恩。不知小师父的法名如何称呼?”狄云听他左一句小师父,右一句小师父,叫得自己心中发毛,一时答不上话来。那青年道:“快去,快去。千万不要躭搁。”水福道:“是。”不及再等狄云答话,快步去了。

  狄云见这两位青年男女人品俊雅,武艺高强,心中暗自羡慕,颇有结纳之意,只是对方并不下马,想要请教姓名,颇觉不便。正犹豫间,那公子从怀中掏出一锭黄金,说道:“小师父,多谢你救了我老家人一命。这锭黄金,请师父买菩萨座前的香油吧。”轻轻一抛,将金子向狄云投了过来。狄云左手一抄,便已接住,向他回掷过去,说道:“不用了。请问两位尊姓大名。”

  那青年见他接金掷金的手法,显是身有武功,不等金子飞到身前,马鞭挥出,已将这锭黄金卷住,说道:“师父既然亦是武林中人,想必得知铃剑双侠的小名。”狄云见他抖动马鞭,将那锭黄金舞弄得忽上忽下,神情举止,颇有轻浮之意,便道:“适才我听那鱼贩头子称呼两位是铃剑双侠,但不知阁下尊姓大名。”那青年怫然不悦,心道:“你既知我们是铃剑双侠,怎会不知我的姓名?”口中“嗯”了一声,也不答话。

  便在此时,一阵江风吹了过来,拂起狄云身上所穿僧袍的衣角。那少女一声惊噫,道:“他……他是西藏密宗的血刀恶僧。”那青年满脸怒色,道:“不错。哼,滚你的吧!”

  狄云大奇,道: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向那少女走近一步,道:“姑娘你说什么?”那少女脸上现出又惊又怒的神态,道:“你……你……你别走近我,滚开。”狄云心中一片迷惘,道:“什么?”反而更向她走近了一步。那少女提起马鞭,刷的一声,从半空中击将下来。狄云万料不到她说打便打,转头欲避,已然不及,刷的一声响过,这一鞭着着实实的打在他的脸上。从左额角经过鼻梁,通向右边额角,击得好不沉重。狄云惊怒交集,道:“你……你干么打我?”只见那少女又是一鞭打来,伸手便欲去夺她马鞭,不料这少女鞭法变幻,他右手刚探将出去,那马鞭已缠上了他头颈。

  跟着只觉得后心猛地一痛,已被那青年公子踢了一脚,狄云立足不定,向前便倒。那公子催马过来,纵马蹄往他身上踹去。狄云百忙中向外一滚,昏乱中只听得银铃声叮玲玲的响了一下,一条白色的马腿向他胸口踏了下来。狄云更无思索余地,情知这一脚只要踹实了,立时便会送命,弯身一缩,但听得喀喇一响,不知断了什么东西,眼前金星飞舞,什么也不知道了。


×      ×      ×

  待得他神智渐复,醒了过来,已不知过了多少时候。他迷迷糊糊的撑手想要站起,突然左腿一阵剧痛,险险又欲晕去,跟着哇的一声,吐出一大口鲜血。他慢慢转头,只见左腿裤脚上全是鲜血,一条腿扭得向前弯转。他初时心中只觉奇怪:“我这腿怎会变成这个样子?”过了一会,这才明白:“那姑娘纵马踹断了我的腿。”

  他全身乏力,腿上和背心更是痛得厉害,一时之间自暴自弃的念头又生:“我不要活了,便这么躺着,快快死了还倒舒服些。”他也不呻吟,只盼速死。可是想死却也并不容易,甚至想昏去一阵也是不能,心中只是想:“怎么还不死?怎么还不死?”

  过了良久良久,这才想到:“我跟他二人无冤无仇,没半点地方得罪了他们,干么忽然对我下起毒手?”他苦苦思索,心中一片茫然,实无半点头绪,自言自语的叹道:“我是这么蠢,倘若丁大哥在世,他纵不能助我,也必能为我解此疑团。”一想起丁典,立时转念:“我答应了丁大哥,将他与凌小姐合葬。这心愿未了,我无论如何不能便死。”他伸手到背心一摸,觉得丁典的骨灰包并没给人踢破,心下稍慰,用力坐起身来,喉头一甜,又是鲜血一涌。他知道多吐一口血,身子便衰弱一分,强自运气,想将这口血压将下去,却觉口中咸咸的,一张嘴,又是一滩鲜血倾在地下。

  最痛的是那条断腿,就像是几百把小刀不住在这条腿上砍斩,但终于还是连爬带滚的到了柳荫下,他想:“我不能死,务须活下去。要活下去便得吃东西。”见地下的鱼虾早已停止跳动,死去多时,也顾不得是生是熟,是香是臭,抓了几只虾来,塞入口中,胡乱嚼了起来,心想:“先得将断腿绑好,再想法子离开这是非之地。”

  游目四顾,见众鱼贩抛在地下的各样物事兀自东一件、西一件的散着,于是爬过去取一柄短桨,又取过一张渔网,先将渔网慢慢拆开,然后搬正自己的断腿,在短桨之旁,并将渔网的麻绳缠了上去。这一件事足足化了他一个多时辰,做一会,歇一会,每逢痛得要晕去时,便闭目喘气,等力气稍长,又再动手。

  待得绑好断腿,太阳已将升到头顶,心想:“我这条腿要将养好了,少说也得两个月时光。这两个月中,却到何处去安身立命才好?”一瞥眼见到江边的一排渔舟,心念一动:“我便住在船中,不用行走。”他生怕这批鱼贩回来,更遭灾难困厄,虽已筋疲力尽,却是不敢稍歇,向着江边爬去,爬上一艘渔船,解下船缆,扳动短桨,慢慢向江心划去。

  他一低头间,只见身上一角僧袍翻转,露出衣襟上一把殷红带血的短刀,乃是以大红丝线所绣,刀头上有三点鲜血滴下,也是红线绣成,神状生动,却是颇为可怖。狄云蓦地醒悟:“啊,是了!这是宝象恶僧的僧袍。这两人误以为我是恶僧的一伙。”一伸手,更摸到了自己顶上一根头发也无,光秃秃的脑袋。

  狄云这才恍然,为什么那老家人口口声声的称呼自己为“小师父”,而长江铁网帮的鱼贩头子,又骂自己为:“小贼秃”,原来自己早已乔装改扮做了个和尚,却兀自不觉。他又想:“我衣角一翻,那少女便说我是西藏密宗的血刀恶僧。这把血刀如此形状可怖,而这一派和尚行迹如何,单观宝象,便可想而知了。”他本来极是恼怒悲愤,一想明白其间的原因过节,登时便对“铃剑双侠”去了敌意,反觉这对青年英侠嫉恶如仇,和自已正是同道,只是这二人武功高强,人品俊雅,自己便算将误会解释明白,也难以与之论交。

  他将渔船慢慢划出十余里,见岸旁有个小市镇,远远望去,人来熙往的甚是热闹,心想:“这件僧衣披在身上,大是祸胎,须得急行更换才好。”当下将船划近岸边,撑着一柄短桨,挣扎着一跛一拐,走上岸去。市上行人见这青年和尚跛了一条腿,满身血污,都投以惊疑的眼色。

  对这种冷漠疑忌的神气,狄云这几年来受得多了,倒也不以为意。他缓缓在镇上行走,见到一家旧衣店,便进去买了一件青布长袍,一套短衫裤。这时更换衣衫,势须先行赤身露体,只好将青布长袍穿在僧袍之外,又买了顶毡帽,盖住光头,然后到西首一家小饭铺中去买饭充饥。待得在饭铺的长櫈上坐定,累得几欲晕倒,又呕了两大口血。

  店伙送上饭菜,是一碗豆腐煮鱼,一碗豆豉腊肉。狄云闻到鱼肉的香气,精神为之一振,拿起筷子,扒了两口饭,挟起一块腊肉送进口中,忽听得西北角上叮当当、叮玲玲,一阵阵鸾铃之声,响了起来。狄云口中含了这块腊肉,登时便咽不下咽喉,心中怦怦乱跳,暗道:“铃剑双侠又来了。要不要迎将出去,说明一下这场误会?我平白无辜的被他们纵马踩成这般重伤,若不说个清楚,岂不冤枉?”

  可是他这些日子中受苦太深,给人欺侮惯了,每遇灾祸,往往自暴自弃,听天由命,转念便想:“我这一生受的冤枉,算少了?给他们冤枉几次,又有何妨?”但听得鸾铃之声,越响越近,狄云转过身来,面朝里壁,不愿再和他们相见。

  便在这时,忽然有人伸手在他肩头一拍,笑道:“小师父,你干下的好事发了,太爷请你去。”狄云吃了一惊,转身过来,见是四个公人,两个拿着铁尺铁链,后面两人手执单刀,满脸戒备之色。狄云叫声:“啊哟!”站起身来,顺手抓起桌上的一碗腊肉,劈脸便向左首那公人掷了过去,跟着手肘一抬,掀起板桌,将豆腐、白饭、菜汤,一齐向第二名公人身上倒去,心道:“江陵府的公人追到了这里。我若是给他们拿去,再落在凌退思的手中,哪里还有命在?”

  那两名公人被他夹头夹脑的热菜热汤一泼,忙向后退,狄云已抢步奔了出去。但只奔得一步,脚下一个踉跄,险些摔倒,原来他在惶急之际,竟尔忘了左腿已断。第三名公人瞧出便宜,一刀砍了过来。狄云武功虽失,对付这些草包公人却还是绰绰有余,抓住他的手腕一拧,登时便将他手中单刀夺了过来。

  四名公人见他手中有了兵器,哪里还敢欺近,只是没命的大叫:“采花的淫僧,拒捕伤人啊!”“血刀恶僧又犯了案哪!”“奸杀官家小姐的淫僧在这里啊。”他们这么一叫嚷,市镇上众人纷纷过来,只是见到狄云这么满脸都是伤痕血污的可怖神情,都远远站着,不敢走近。

  狄云听得这些公人的叫嚷,心道:“莫非不是江陵府派来捉拿我的?”大声喝道:“你们胡说些什么?谁是采花淫僧了?”

  叮当当、叮玲玲几声响处,一匹黄马、一匹白马双双驰到。“铃剑双侠”人在马上,居高临下,一切早已看清。两人一见狄云,怔了一怔,觉得面容好熟,立时便认出他便是那个血刀恶僧,只是乔装改扮了,想要掩饰本来面目。又听得一名公人说道:“大师父,你贪风流快活,也不要紧,怎地事后又将人一刀杀了?好汉一人做事一身当,跟咱们到县里去了结这桩公案吧。”另一名公人道:“你去买衣买帽,改装易容,可都给咱哥儿们瞧在眼里啦。你今天是逃不走了的,还是乖乖就缚的好。”狄云怒道:“你们就会胡说八道,冤枉好人。”

  一名公人道:“这冤枉,是决计冤枉不了的。那天晚上你闯进李举人的府中,我是清清楚楚的瞧见,错不了,的的确确便是你。”

  原来宝象等一干恶僧,这几日狂性大发,在长江沿岸做了不少先奸后杀的案子。这些恶僧自恃武功了得,做案时不但毫不避忌,事后,还在墙上留下血刀的图形,而所择的事主,不是官宦富户,便是武林中的有名人物。长江南岸数县之中,一提到“血刀恶僧”四字,那真是人人谈虎色变。这时不但官府中缉拿得紧,而两湖的豪侠镖师,武林耆宿,也都纷纷出马追寻。那公人说亲眼见到狄云跳进李举人的家里,自然是信口胡说,只是他们见狄云受伤甚重,显已无法逃走,早便打定主意,将一切罪名都一古脑儿的推在他的头上,一来便于销案了事,二来捕到积案重犯,功劳自也大得多了。

  “铃剑双侠”中那公子名叫汪啸风。那少女姓水,单名一个“笙”字,两人是表兄妹。水笙的父亲水岱,乃是昔年威名远震的三湘大侠,外号叫作“三绝侠”。汪啸风自幼父母双亡,由舅舅水岱收养在家,授以武艺。水岱见这外甥人品英俊,从小便有意将女儿许配于他。表兄妹二人一齐学艺,长大后结伴在外行侠,两人情愫暗通,虽不明言,但都知将来也是夫妻无疑,是以什么都不避忌。两人得了水岱的一身武功,近年来闯出了颇大的名头。湖南湖北一带有人提到“铃剑双侠”,谁都要翅起大拇指说一声:“好!”

  血刀恶僧奸杀良家妇女的讯息,早已传入“铃剑双侠”的耳中,总算狄云先曾出手救了水府家人水福,双侠手下留情,才不立时取他性命,但想纵马踹了他这两下,不死也得重伤,不料在这小镇上又见他在闹事,但听那四名公人张大其辞的数说他罪状,两人都是天生的侠义心肠,越听越是恼恨。

  狄云见四下里闲人渐围渐多,脱身更加难了,举刀一扬,喝道:“快给我让开!”左手腋撑着那条短桨,便向东首冲去。围在街头的闲人发一声喊,四散冲逃。那四名公人叫道:“采花淫僧,往那里走?”硬着头皮追了上去。狄云单刀斜指,手腕翻处,已划伤了一名公人的手臂。那公人大叫:“拒捕杀人哪!拒捕杀人哪!”

  汪啸风大怒,双腿轻轻一挟,纵马上前,马鞭扬出,刷的一声响,已卷住了狄云手中的单刀,往外一甩。狄云手上无力,单刀立时脱手飞出。汪啸风左臂探出,抓住了他的后颈衣领,将他身子提起,喝道:“淫僧,你在两湖做下了这许多案子,还想活命不成!”右手反按剑把,青光闪处,长剑出鞘,便要往狄云颈中砍落。旁观众人齐声喝彩:“好极,好极!”“杀了这淫僧!”“大伙儿咬他一口出气!”

  狄云身在半空,全无半分抗拒之力,一瞥眼见到水笙的俏脸,脸上也全是鄙夷和欣喜的神色。狄云暗暗叹了口气,心道:“我命中注定要给人冤枉,那也是无法可想。”眼见汪啸风手中的长剑已举在半空,他微微苦笑,心道:“丁大哥,非是小弟不曾尽力,实在是我运气太坏。”

  忽闻得远处一个苍老干枯的声音说道:“手下留人,休得伤他性命。”汪啸风回过头去,见是一个身穿黄袍的和尚。那和尚年纪极老,尖头削耳,脸上都是皱纹,那件僧袍的质地颜色,却和狄云身上所穿一模一样。汪啸风脸色一变,知是密宗血刀僧的一派,说道:“笙妹,小心了!”举剑便向狄云颈中砍落,凖拟先杀小淫僧,再杀老淫僧。

  这一剑离狄云的头颈尚有尺许,猛觉右手肘弯中一麻,已被什么暗器打中了穴道。他手中长剑软软的垂了下来,虽是力道全无,但剑刃锋利,仍是在狄云的左颊上划了一道极长的血痕。

  那老僧出手极快,身形晃处,已顺手将汪啸风推落下马,左手抓起狄云,往水笙身后的白马马鞍上一放。那老僧正要举手将水笙推落,水笙已拔出长剑,一剑向他头上砍了下来。那老僧见到水笙秀丽的容貌,怔了一怔,说道:“好美!”手臂一长,手指便点了她腰间的穴道。

  水笙这一剑砍到半空,陡然间全身无力,长剑当啷一声落地,心中又惊又怕,忙要跃下马来,突觉后腰上又是一麻,双腿已是不听使唤。

  那老僧嘿嘿嘿笑了三声,右腿一抬,竟在平地跨上了黄马背。旁人上马,必是左足先踏上左镫,然后右腿跨上马背,但这老僧既不纵跃,亦不踏镫,一抬右腿,身子便上了马鞍。但当时大乱之际,谁也没来留神他这种奇异的行径。那老僧左手牵住白马的缰绳,双腿一挟,黄马、白马便叮当当、叮玲玲,叮当当、叮玲玲的去了。汪啸风躺在地下,大叫:“笙妹,笙妹!”眼睁睁瞧着自己的未婚妻被两个淫僧掳去,那后果直是不堪设想,可是他全身酸软,不知如何被那老僧下了手脚,竭尽平生之力,也是动弹不了半分。但听得那些公人大叫大嚷:“捉拿淫僧啊!”“血刀恶僧逃走了!”“拒捕伤人啊!”


×      ×      ×

  狄云身在马背,一摇一晃的险些儿摔将下来,他自然而然的伸手一抓,只觉手掌上软绵绵的,一低头,见到自己抓住的,乃是水笙后背的腰间。水笙大惊,叫道:“恶和尚,快放手!”狄云也是一惊,急忙松手,抓住了马鞍。

  但他坐在水笙身后,两人身子无法不碰在一起。水笙吓得眼泪扑簌簌的流下,叫道:“放了我,放了我!”那老僧听得厌烦,伸过手来,又点了她的哑穴,这么一来,水笙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。

  那老僧骑在黄马背上,不住打量水笙的身形面貌,口中啧啧称赞:“很美,很美!老和尚艳福不浅。”水笙嘴巴虽哑,耳朵却是不聋,只吓得魂飞魄散,差一点便晕了过去。

  那老僧纵马一路西行,尽拣荒僻之处驰去。他行了一程,觉得两匹坐骑的鸾铃之声太过刺耳,叮当当,叮玲玲的,显然是引人来追。他伸岀手去,一个个的将金铃、银铃都摘了下来。这些金铃银铃乃是用金丝银丝系在马颈之下,岂知他手力之劲,直是匪夷所思,顺手一扯便扯下一枚,放入怀中之时,每只铃子都已给他指力捏成了一粒金块银块。

  那老僧不让马匹休息,一直行到傍晚,到了江旁的一处悬崖之旁。他见地势荒凉,四下里既无行人,又无房屋,当下抱了狄云,放在地上,又将水笙抱了下来,然后将两匹马牵到一株大树之下,系在树干之上。任牠们吃草休息。

  他抱起水笙,放在草丛之中,自己盘膝坐定,对着江水闭目运功。狄云坐在他的对面,心中思潮起伏:“今日的遇合,真是奇怪之极了。两个好人要杀我,这个老和尚却来救了我。瞧这和尚的神情,显然和宝像是一路,他若去侵犯这位姑娘,那便如何是好?”

  狄云坐在悬崖之下,耳听得山间松风如涛,夜鸟啾鸣,偶一抬头,便见到那老僧犹似僵尸一般的脸,心中不由得如十五个吊桶打水,七上八下,斜过头去,见到草丛中露出一角素袍,正是水笙倒在其中。他几次想开口说话问那老僧,但见到他神色俨然,始终不敢开口。

  欲知后事如何?请看下回分解。

相关热词搜索:素心剑

上一篇:第四回 暴雨狂云翠菊谢,惊魂裂魄青剑寒
下一篇:第六回 淫威陡发指弹剑,义忿难平血浸刀

收藏